美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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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老母引着憨螈一步步往北走去。北风一吹憨螈长得更壮了,黑黢黢的身子筋脉凸起,头发像芜草一样,老要遮他的脸。她不得不喝住他,给他用一根爬地蔓子扎紧乱发。这一下露出了宽大的脑门,这让她从眉宇间看出了自己的神采。“还好,不全像你爹那个畜类玩艺儿。”憨螈不高兴了:“你骂我爹可不行。”她发现他在这风里不光个子长高了,还能流利地说话。她笑了:“哎哟哟,这么点年纪就知道护着亲爹了?”“你骂我爹可不行。”煞神老母斜楞着眼盯住他,冷着脸说:“我是谁?我是你亲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知不知道?”“知道。不过你骂我爹可不行。”煞神老母皱起了眉头,叹息:“到底是畜牲种儿,这没办法。不过你这回来平原上,是替妈报仇的。”“怎么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越往北走绿色越浓,平坦的原野一望无际。丛林茂密,百兽欢啼。“妈呀,这是哪里?”“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平原了,是天底下最美的地方,本来这地方该是你妈的,如今被一个骚臭物件给夺了去。”“骚臭物件是谁?”“咱赶路吧,等天黑宿下来,咱娘儿俩再从头讲起来。”煞神老母心里一阵喜欢,按住憨螈的宽脑门狠狠亲了一下。憨螈抹着脑门,站住了张望:这个新地方真是好得不得了。他突然身上燥热,往上一蹿一蹿说:“我想找个母物儿睡上一觉了,哎呀妈我等不及了,你快些给我找个来吧,没有鹿和羊,找个野猪也行啊!孩儿实在等不及了!”煞神老母心里高兴坏了,说:“好孩儿妈妈领你来平原上,就是给你找她们的——你出了那个大山,再也不用像你爹那样了,野物咱一个不要,要找就找最好的大闺女!这里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也是美女最多的地方,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妈要眼看着你怎样撒出一群小憨螈来!”

他们在天黑之前来到了海边。这片无边的大水啊,让憨螈惊呆了。他坐在了沙岸上,嘴里呋达呋达喘着,鼻尖冒汗。“看见了吧孩子?这叫‘海’……”憨螈说:“海、海、海、海!”“就一个字,‘海’。”“就一个字‘海’……”煞神老母扳住憨螈亲了又亲:“好孩儿一点坏心眼都没有,我可不放心了,怕你一个人在平原上受欺负啊——这里什么坏心眼的野物都有,还有林精海怪,他们会合伙捉弄你啊!”正说着海里噗噗冒起了浪花,接着一头海猪摇着大鳍上了沙岸,目中无人,一仰身子躺在了沙滩上,滚动着沾了一身细沙面,舒服得呋呋叫。憨螈愣着神看,然后紧紧盯住。这样一会儿憨螈就抓起了自己的胸部,往上跳着,不管不顾地拥了上去。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煞神老母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只海猪更是半点提防都没有,已经被憨螈死死按住了。原来这是一头母海猪,憨螈的鼻子在它一上岸时就嗅出了。憨螈骑住它,任其拼命挣扎,只顾拥紧,渐渐发出了巨大的叹息。这声音像大水决堤,像掠过林间的飓风。煞神老母惊得合不上嘴,只在一边呆看。一刻多钟过去了,憨螈从海猪身上滑下来,一歪身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煞神老母一手挡开冲过来的嗷嗷大叫的海猪,一手去护儿子,拨弄他——憨螈活像死去了,鼻子里的气息若有若无……她吓哭了。好在只一会儿憨螈又一丝丝睁开了眼睛。“我儿啊你又活了!”

海猪用巨鳍扬起铺天盖地的沙子,大哭大叫。它做梦也没想到就这样失去了贞洁,痛不欲生。它早就心有所属,已经许给了一条大海鳝,而且婚期就在当月。愤怒之下它想用沙子把他们母子活活埋葬。煞神老母一边躲避着沙子一边规劝海猪:“好海姑多担待些吧,我孩儿也是年轻气盛,他心眼实落,说不定你俩日后还能结成一对知己呢!”海猪大骂:“呸呸!谁和这样的妖物结成知己!你俩等着受死吧!”它大声哭嚎,说大海鳝啊,你妻子这辈子活不成也死不了,我还怎么有脸见你这郎君啊!它哭得实在伤心,煞神老母也动了恻隐之心,泪水像小溪一样流下:“咱女人哪,就是被欺负的命啊,我那个花心的男人哪,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哪,他今生不得好死!呜呜!”海猪的哭声被对方的哭声给压住了,最后觉得无趣,就一摆巨鳍钻入了大海。海猪在海面上只露出一张长了胡子的大脸,放声喊道:“你们就等着瞧吧!”

煞神老母和憨螈像是没有听到这声威胁,仍旧坐在海边。她想领他走开,他不动,真的被这无边的海水迷住了。他两腿叉开,长长的阳物沾满了沙子。煞神老母小心地洗去独生子下体的沙粒,发现它像草丛里一种叫长虫草的植物鳞茎。“我的好孩儿,快把它好生收起来吧——真了不得,赶明儿我得给你做一条裤子了。”“为、为什么?”“因为这平原不比大山,这里都是文明人,她们一见了你这副模样就得吓跑。”

母子俩正说着话,忽然觉得一阵凉风急吹。煞神老母抬头一看,只见远远的海面上有一个影子在移动。像是一个人,低垂的太阳下浑身闪射金光,肩扛一柄金叉,直着朝这边走来——这人行走的姿势怪异,几乎不迈步子,像踏着风火轮,又像在冰面上滑行一样。“巡海夜叉!”煞神老母咕哝一句,吓得头发一奓,回手一推儿子:“快,快到林子后边藏起来,遇到什么也别出来!”憨螈不敢耽搁,一躬身子钻到浓荫里去了。煞神老母自己在这边等着,装作解手,解开了腰带蹲下。

海中的人形越加清晰,真的是巡海夜叉。这个年轻男子仪表堂堂,长了挺拔的身材,一头火红的浓发像晚霞一个颜色,大眼闪着琥珀色,通体穿了银灰色紧身衣,再加上肩扛吐放金焰的叉子,真是英武。煞神老母在心里叹一声:“好俊俏的小生啊。”不紧不慢地提拉着松脱的裤子,但胖大触目的棕红色臀部还全部显露在外面。她与海夜叉曾有过一面之识——当年在宫里时他还是个娃娃呢。海夜叉不好意思地将脸转到一边,等着她系好裤带。“你把大婶我羞死了,”她啰啰嗦嗦说着,“大婶想不到是孩子你啊,瞧一眨眼就长大了,给宫里当差了。还记得大婶不?”海夜叉一直端量她,这会儿认出了这个贬出宫门的女人,很不情愿地施了一个礼。“哎哟美夜叉啊,多大的礼道啊,大婶喜欢煞你了!”她流起了泪水:“这些年我在大山里度日,吃不好穿不好倒是小事,就是想你们啊,有时想得胸脯痛,这儿,”她伸手从双乳中间划了一下,“痛啊。净想一个个的脸儿身段。我常想起你小时候,小脸儿像小甜瓜似的,我只要遇到就亲一口——如今还想亲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