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第4/7页)

“你来得及听我说完一句话的,于菱,过去的,我们且不论它,因为这件事有关着现在,甚至将来,所以——”

于菱挺不客气地嘲弄:“你还会有未来吗?可笑!”

“谁都有未来,死去的人,也不例外,有的流芳百世,有的遗臭万年。”

“放开我车。”

“听着,如果你不怕柳娟的名声,闹得满城风雨,那就请她准备好,在法庭上和我当场对质吧!我马上就要被控告为强奸犯,或强奸未遂犯了。”

“谁在控告你?”

他苦笑了一下:“我的朋友,不,我的导师王纬宇——”

“他?”

“对的,我很理解他,他需要生存下去,所以用得着垫脚石。我希望你能转达给你的父亲,但我绝不是向他投降,请你告诉他,下一个回合,假如他想下手搞掉王纬宇,我可以提供一批重磅炸弹。”

“你他妈的卑鄙透了!”于菱跨上车离开了他。背后,还传来“可是那位舞蹈演员,我怀疑你——”

难道他王纬宇不也有一种嫉恨的感情么?每逢二四六的傍晚,只要电讯大楼敲过六点,那个娉娉婷婷的姑娘,准会出现在部大院,朝于而龙家的楼栋走去。

准得不能那么再准,六点整。是什么因素使得那个女孩子把自己的命运,依附在一条覆灭之舟上?是一种他觉得恐怖的殉教徒精神。不但那个舞蹈演员,连那个会三国语文的翻译,连那些骑兵,那些和工厂一齐长大的年轻人,他都恨得要命。很清楚,只要于而龙张开怀抱,他们会情不自禁地扑上去。而他,革委会主任,倒有点类似英国女王派往殖民地的总督广样,工厂里的人,绝大多数对他是侧目而视的。是的,于而龙是块磁铁,当然,他想砸碎它,整整砸了四十年,结果又如何呢?

每当他看到,那个自由哥萨克,和他的画家女儿,和代替了于菱位置的舞蹈演员,在眼皮子底下出出进进,想到自己屋里,在菲律宾杨木与和田壁毯之中,空空荡荡,膝下无儿无女,那种嫉恨的感情就更加强烈。

“王老!舞蹈演员终归是个女人。”

“你不会得到她的。”

“试试看。”

“还是拉倒了吧,不要讨没趣!”

高歌站起来告辞,因为他得到了承诺。

王纬宇继续用激将法对付这类蠢材:“你不行的,小高,你不是对手!”

“你等着瞧吧!”高歌嘟哝了一句下楼,在汽车里,他对自己说:“如果我得到了她,哉就开始过真正的生活。”

司机问他:“上哪儿去?”

他告诉柳娟那个歌舞团的地址。

“你要干什么?”

高歌镇定下来,早些年对于斗殴厮杀司空见惯的“红角”革命家,虽然很久不操旧业,但最初的慌乱过去,以挑衅的口气质问着。

于菱一把搡了出去,骂了声:“混蛋!”推车要走,好像努力想避开使人厌恶的东西似的。因为胡同狭窄,高歌虽被推在一边,但一伸手,仍然拦住了于菱的自行车。“滚——”他还有许多事等着办,决定以;种最大的蔑视,代替报复,喝了一声,离开这个越看越使他憎恶的人。

“你来得及听我说完一句话的,于菱,过去的,我们且不论它,因为这件事有关着现在,甚至将来,所以——”

于菱挺不客气地嘲弄:“你还会有未来吗?可笑!”

“谁都有未来,死去的人,也不例外,有的流芳百世,有的遗臭万年。”

“放开我车。”

“听着,如果你不怕柳娟的名声,闹得满城风雨,那就请她准备好,在法庭上和我当场对质吧!我马上就要被控告为强奸犯,或强奸未遂犯了。”

“淮在控告你?”

他苦笑了一下:“我的朋友,不,我的导师王纬宇——”

“他?”

“对的,我很理解他,他需要生存下去,所以用得着垫脚石。我希望你能转达给你的父亲,但我绝不是向他投降,请你告诉他,下一个回合,假如他想下手搞掉王纬宇,我可以提供一批重磅炸弹。”

“你他妈的卑鄙透了!”于菱跨上车离开了他。背后,还传来他狼嗥似的笑声,在胡同里响着,由于更深夜静,由于人迹稀疏,他那笑声在狭窄的街巷里反复回响,而且细细品去,那笑声又好像是哭声,但是,他干吗要哭呢?

于菱回到家里,夜已经很深了,见他爸爸妈妈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便推开书房门进去。

“啊哈,敢情都在。”

于莲招呼他:“快坐下吧,来晚了,就没你的份啦!”

“什么好东西?”

还带着舞台残妆的柳娟,朝他笑了一笑:“西太后的小点心,爱吃吗?”她递给他一个小窝窝头:“我记得还是小时候在东安市场里见过,多少年啦!夏阿姨真是个有办法的人。”

于菱晃晃脑袋,不感兴趣地把那蜡黄色的小窝窝头,又放回到点心盒里。

“夏阿姨给你们买的,吃吧!”谢若萍把点心盒推到他面前,随他心意挑选着吃。

“我实在难以理解——”

“你怎么啦,菱菱?”于而龙比较懂得自己的儿子了,这一阵子确实要成熟一些。

“我不明白,他们这一套打打拉拉,又打又拉的战术,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

谢若萍瞪着儿子:“你说些什么呀?菱菱,我糊涂。”

“妈……”他把和高歌狭路相逢的过程,叙述了一遍,然后问道:“你们说,这位纬宇伯伯的棋,下得怎么样?”

“有点阴——”于而龙说:“不错,这是他的惯用手法,向来是一石三鸟,既除了高歌,解脱自己,又搞臭娟娟,从而实际上搞臭了我。很简单,因为高歌一直跟我是这样的关系,所以大家必定会认为,是我借王纬宇之手,来消灭异己,报复的罪名就落在我头上。谁不知道,王纬宇和我是四十年的交往,辩解也没用。问题还在这里,他要控告高歌,似乎为我舒张正义,显得他多么够朋友。但明摆着为了娟娟的体面,这官司又打不得,这样他抓住了你的弱点,要不打吧,又等于默认确有其事,所以他拍拍屁股出国了,在一边瞧热闹。哼——”

听到这里,柳娟的眼睛都瞪圆了,深眼圈流露出愤恨的神色。于菱说:“真想不到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在我们四周,还有这样一些看不透的人。”

“倒不如当时一刀攮得深些!”柳娟十分遗憾地说。

“娟娟——”于而龙说:“应该制裁的是那些幕后的教唆犯,出国吧!等他回来的时候,再瞧吧……”这个决心开小差回石湖的游击队长狠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