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4页)


不知什么时候,菊娃的衣服扣子被解开来,谁也说不清是谁解的,两人在吱吱扭扭的木板床上合二为一。菊娃依然是那一种姿式,她不出声,而且要子路闭上眼睛不要看她。但子路已经不习惯了这样的简单,他觉得哪儿总不舒服,不过瘾,就站起来抱起了她的双腿,她的腿短短的。菊娃说:“你现在还会这花样?”子路说:“这样好哩。”经过了长久,菊娃的脸上痛苦起来,子路说:“你不舒服?”菊娃说:“你这么长的时间?”子路又活动了一会儿,还是未泄,却觉得已没有了那种要求,蔫下来,就停止了,遂在心里感叹:我们已经是不能和谐了。两人穿好了衣服,菊娃说:“人说娶年轻老婆,男人也年轻哩,她把你培养得比咱结婚时还厉害么,我受不了你了。”子路说:“……”菊娃说:“世上事真怪的,离了婚感情倒比没离婚时好……这怕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这样了……咱这是成什么事呀,来说话的,却干起这事……刚才突然我觉得对不起了西夏,就疼得厉害。”子路说:“这个时候不要提她。”坐下来,说:“蔡老黑你觉得不行就好,他哪儿配你,那野胚子货能那样待他老婆,就是嫁给他,以后再遇到别的女人,他也会像待他现在老婆一样待你。要摆脱他,就得彻彻底底不要理他,男人是得寸进尺、顺竿就爬的德性,你只要给他指头蛋大一个窟窿,他就能挤进一条腿来。至于王文龙,你却要好好了解他哩,听说他也结过婚?”菊娃说:“他老婆是病逝的,几年了。”子路说:“噢,那倒比离了婚的好……可现在人一有钱就容易变坏的……”菊娃说:“走着看吧……即就是再嫁不出去就不嫁了,你好好活人,到晚年了,我不行,石头还有他爹的,你只要对石头好就是了。”子路到这时不知说什么好,又呆呆坐在了那里。
菊娃梳好了头,出去将店门开了,门外就有人进来买灯泡,说:“我还以为你去收购草绳了,原来还在店里?”菊娃说:“听说你娘害病哩,好些了吗?”那人说:“好些了,她有高血压的老病根儿,前一向翻修院门楼有些累,血压就升上去了,只害头晕。”菊娃说:“我爹当年就是高血压,茶坊镇何大夫有个偏方,每日清早睁开眼,喝一杯清花凉水,连喝三个月,我爹就是喝了好的。你让你娘也试试。”那人说“是吗?真要好了,我来给菊娃姐磕个响头哩!”菊娃送走了来人,子路出来说:“我差点儿忘了一件事的,顺善、鹿茂和庆来是不是给你谈到办草绳厂的事?”菊娃说:“他们寻到你了?”子路说:“这倒不失是个好主意。他们要你入伙,当然这是要利用你,你觉得呢?入伙的钱你要紧张,我能帮你一些儿。”菊娃说:“这钱我让你掏什么?我之所以没有给他们吐口,我觉得庆来是自己人,可以信的,但他太老实,鹿茂那人你知道能投机,顺善又是精透了的,我怕被他们耍了。”子路说:“你计算过没有,现在收购草绳你一年能落多少,若入伙办厂又能分得多少?”菊娃低了头,想了想,说:“差不多吧。”子路说:“那我就知道了!若你不入伙,这厂子肯定办不成,他们就会不高兴,连庆来也得恨你,办起了只能对他们有利,可能还要落个是他们成全了你的……厂长知道这事吗?”菊娃说:“我给厂长说了,他说山里人干事是一窝蜂,谁也见不得谁碗里米汤稠,他们要办绳厂就办去,地板厂以后的木板箱都用胶带呀!”子路说:“是这样吧,咱不要入伙,可我就说你同意了,让他们找厂长谈去。这话你千万别漏出风来!”菊娃说:“没离婚的时候,我给你说村上的事,你听也懒得听,现在我倒感受到被保护的滋味了!”子路苦笑了笑,过去取热水瓶往杯里添水,热水瓶里却没有了热水,菊娃便将铝壶要在火炉上烧,铝壶里竟也没水,要去提水,子路夺过壶自己去了。
从店左边的斜坡下去,坡根处是有一眼水泉的,子路在家的时候,村人吃水不到这个泉里来的,因为太远,只是夏天才来,这里的水清,凉,能败火又不拉肚子。子路记得,小时一次将一枚顶针玩耍着套在自己的小牛牛上,套上去了却取不下来,越取越取不下来,尿又憋得难受,眼看着肿得像个小红萝卜了。娘吓得都哭出了声,抱了他去让蔡老黑的爹看,蔡先生也没办法,说快送县医院作手术吧,恰好一个陌生的老头从铁笼镇到茶坊镇去,路过这里,见了说:弄一盆清花凉水来!爹就在这泉里舀了一桶水。那老头提了桶,猛地照着子路的交档泼去,子路突然地被冷水一激,小牛牛就缩了,顶针叮当当掉下来。子路想到这里,不禁笑笑,却也记得了那个顶针后被爹拿去让小炉匠制成了一个铜戒指,戒面上还特意刻了个蝙蝠来象征有福,让他戴了多年的。提水回来,子路问那个戒指现在在哪儿?菊娃说:“去打水就想起戒指了?我每次提水也就想起那事的。结婚后娘让我戴着,离了婚我就退给娘了,怎么,娘没给西夏吗,戴上戒指就该守住你那根了!”子路说:“我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还要再说,菊娃悄声说:“他来了!”脸上立时紧张着。子路扭头一看,是王文龙西装领带地从地板厂那边走了过来。子路原本心情在这一时蛮好,也是亲口说过了让菊娃多了解王文龙,但王文龙突然将在杂货店出现,子路的脑子里嗡了一下,几分恼怒就生出来。他没有动,也没言语,沉沉地坐在那里。
王文龙出现在门口,说:“菊娃,你把头发剪了?”菊娃下意识地朝柜台上的镜子里看了一下,说:“剪得不好看了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就是石头的爹!”王文龙这才看清坐着的子路,瓷了一下,笑起来:“是子路呀!见过了见过了,在顺善家见了,我也去给高老先生三周年祭过酒的,哪能不认识?!”子路不知怎么脸越发沉下来,心里说:你慌什么,瞧笑得多硬!他没有应声,只拿眼看着他。王文龙似乎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在口袋里掏,掏出一盒雪茄,递一支过来说:“你吸颗烟。”子路扬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吸,扬过了又后悔不该扬一下手,还是坐着,把目光盯住货架,说:“石头在蔡老先生那里多日了,你几时把娃接回来?”菊娃说:“今日是什么日子,说不来时谁也不来,要来怎么就都来了?!厂长你坐呀,有什么事吗?”王文龙在那里坐下来,说:“菊娃,我来给你说件事,上次托人去上海买轮椅的事,刚才那人从省城打来了电话,说货已到省城了,近日就捎过来。”菊娃说:“这多谢你了,一把轮椅多少钱?”王文龙说:“什么钱不钱的,我准备拿十万元来给高老庄小学哩,一把轮椅还向你要钱?”子路坐在那里,心里急迫起来,王文龙当着他的面说给石头买轮椅,这使他当父亲的丢脸!他站起来说:“菊娃,你忙吧,我得走呀!”王文龙忙说:“你们坐吧,我路过这里,随便给菊娃说这个事,我还得去镇政府一趟哩,我得走呀!”说罢,果真起身就走。菊娃说:“急什么呀,我这儿有老虎,说走就都走呀?不能走,都不要走!”但王文龙还是先出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