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袜子都抽丝了简妮来到了一个寂静而寒冷的园子(第3/3页)



她听到有人轻轻的,不停地,钢琴节拍器似地拍着门。医生告诉简妮:“那就是你姐姐在敲。”

范妮的脸正扑在小窗子上,简妮猛地看到范妮的脸,吓得叫起来。她的脸潦倒,狡猾,怨愤,简直象个恶毒的老女人,但眼睛却是贼亮的。简妮猜想到,范妮也许会肿,那是因为药物里的激素,也许会苍白,那是因为没机会在户外,也许会呆,会脏,象那些印象里的精神病人一样,但她没想到,范妮会变得这样丑。她的丑,是从心里出来的。就象一滴水反射出太阳的光芒那样,她的脸,是从心里丑出来的。

“简妮,你也进来了?”范妮惊喜地问。

“不,不,不,不是的,我来看看你。”简妮连忙将手里的圣诞花举起来,“圣诞节就要到了。”在这气氛诡异的重病房里,红色的花漂亮得象个讽刺。

范妮果然对花视而不见,她的目光绕过大朵的红花,看着简妮追问:“你为什么也回来了?”她打量着简妮的身体,目光象手一样在简妮的腹部按了一下,“还穿得那么漂亮,又不是在美国。”

“我回来工作,在美国的一家香水公司工作。”简妮心里抗拒范妮说的那个“也”,范妮想将简妮与自己混为一谈。于是,简妮将挪顿公司抬了出来。

“你毕业了?”范妮不相信地问。

“毕业了,开始工作了,公司为我办了J-1的签证,我才回中国来的。”简妮说。

“让我出去,医生。”范妮兴趣索然地放下简妮,转向医生,要求说。

“你好好配合医生,病好了就可以出去。”医生说。

“让我出去。”范妮说。

“你要出去干什么?”医生问。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面?”范妮恼怒地反问。

“你家里人送你来的呀,你要是没病,就要证明给我们看,我就放你出去,我也不愿意关你在这里呀,我和你是一条心的。”医生说,“你爸爸总不会害你啊。”

“那不一定。将我关在里面,他们就可以对别人说我回美国去了,他们两个孩子都已经在美国了。可惜,他们的两个孩子现在都不在美国,气死这两个新疆人。”范妮说。

“你的意思说你爸爸害你?”医生说。

“我没有这样说。”范妮说。她飞快瞥了简妮一眼,“我没这么说过。圣诞节都到了,我还不能出去吗?”她理直气壮地叫,“圣诞花都开了。”

“为什么圣诞节到了就得让你出去?”医生问。

“是圣诞节啊!”范妮责备地看了医生一眼,“叫我怎么说你呢。讲起来,你还是个医生,也算有教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