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蓝屏了(第2/3页)

齐娜穿着一件红色大衣,笑吟吟走进来。

“这就是你们去血拚的结果?”我歪在床上,指着大衣问老星。

老星说:“花了九百块!我已经破产啦。”

这时是五点半,天还没黑,齐娜嚷饿,并且迫不及待想看看生日蛋糕的款式。外面寝室也涌进来好多人,都嚷着要吃蛋糕。我说天黑了蛋糕上点蜡烛更浪漫一些,齐娜没这个耐心,从我床上拿起美工刀,把蛋糕盒上的粉红色丝带割断了。十几个男的围着齐娜一个女的,这种待遇绝非每个女生都能享受到的,大概只有齐娜才那么招人喜欢。盒子打开,齐娜看着蛋糕上裱着的字,彻底傻眼,剩下老星一个人在旁边诡笑,片刻之后是哄堂大笑。

那个提拉米苏六英寸蛋糕上裱着:天上人间,金碧辉煌。

齐娜揪住老星的领子问:“这他妈的什么意思?”

亮亮说:“他恭祝你毕业之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快乐,从此你小姐荣升妈妈桑,又大了一岁,就是这个意思……”一群人七手八脚给她点蜡烛,外面还有人挤进来说要吃蛋糕,并且听见呲呲的开啤酒瓶的声音。齐娜又住老星的脖子一通乱打,他们开始唱生日歌:“猪你生日快乐——”

齐娜招呼我们:“吃蛋糕。”反手拿起塑料刀子,一刀插在蛋糕的正中央。

“蜡烛还没吹呢!”一群人大喊起来。

由于人太多,分到手里的蛋糕,其角度比埃菲尔铁塔的塔尖强不了多少。我偷偷挤开人群,拎着饭盆去食堂打饭,临走前让亮亮留几瓶啤酒给我。

外面竟然又下雨了。

一楼的宿管处排起长队,都是在等用电话的。仅有的那台电话机牵着一溜男生,个个都叼着烟,其中有几个都拿着手机在皱眉头。我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他们说也没什么,下午开始移动信号全都没了。通话也好,短信也好,全都发不出去。问我怎么样,我说我没有手机。这世界上需要随时随地与我通话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外面的雨下得人的心都凉了,这是周末,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晴天,晚上又下雨。这无疑是充满困惑的一天。

我去食堂吃饭,独自在角落里坐着,尽管毫无食欲还是勉强吃了几口。小白从对面走来和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

“你心情不错嘛,”我说,“斜眼男生没把你怎么样吧?”

“你这个人真是不说好话,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套?”小白坐下,盘子里只有一点青菜和两片豆腐干,看上去很好养活的样子。“找到工作了吗?”她问我。

“没有。”我说,“前几天有个同学让我去跟他合伙做生意,你猜什么生意?”

“猜不出来,直接说嘛。”

“花鸟市场摆摊卖金花鼠。”我忍着笑说。

“你去了吗?”

“我不想天天看着金花鼠交配。那玩意儿一年能交配出好几十个。”

小白翻了个白眼说:“我在吃饭哪!说这个!”每回我和她开玩笑的时候,心里都不好受,但我仍必须坚持着将玩笑开完,她也一样。我再次想到了斜眼男生,想提醒小白当心点,那天在杞人便利店前面遇到的男孩给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但我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真说出来怕是会吓坏了她。下雨天的周末说些什么不好呢,哪怕虚情假意呢?

我说:“小白,晚上有空吗?”

小白说:“干吗?想约我?”

“空虚啊。”

“现在才想起我也迟了,我要出去了。”

“还在打工?做家教?”

“我去看电影。”

“带我吧,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你没诚意。”小白摇头说。

本来想给她讲一个马尔克斯的短篇,两个小孩图谋杀死他们的家庭教师,不料家庭教师被另一个人杀掉了,死状之惨冠绝马尔克斯的所有小说。不过还是算了吧。小白吃完了,站起来说:“我走了啊,你自己去找伴儿吧,夏大哥。”

“小心遇到变态啊。”

“呸啊。”

小白走了以后,我了无生趣,犹豫着到底是回宿舍跟老星他们胡闹呢,还是独自去咖啡店坐一会儿。天已经黑了,我难得有这种想找人说话的时候,不管是什么话题,讲什么都可以。但这一天显然不会有人搭理我了。

我顶着饭盆上路,在杞人便利买了一包烟,去新村网吧里上网,直到九点才离开。道路漆黑,经过杞人便利时发现杞杞很早就打烊了。天气糟透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回到宿舍,在走廊里看见亮亮,他坐在一张凳子上,凳角翘起,背靠在寝室门上,两根凳脚支撑在地上前后摇晃,手里拎着啤酒瓶。远处有人在弹吉他,忧伤地唱着:“毕业的那天,你泪流满面……”一派萧条。

寝室门关着,我还没来得及怀疑,亮亮便说:“两个都喝多了,在里面办事。把我赶出来了。”

“干多久了?这都快熄灯啦。”

“干了很久,很久,很久,”亮亮说,“现在大概睡着了。”

“妈的,赌友上床,以后没得玩了。”我说。

“原谅他们吧,想睡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过几个月就各奔东西了,也是最后的疯狂。”

“不知道锅仔会怎么想。”

“锅仔要是知道了,肯定这辈子都得关在医院里,天天挨电击。”亮亮说,“我们还是不要说锅仔了,我一想起他就寒。喝点啤酒吧,我还给你留了点。他们大概就快醒了。”

我从他身旁的纸箱里拎出啤酒,在凳子上拍掉了瓶盖,过去我可以用臼齿把瓶盖撬下来,但自从去年我不慎把臼齿撬下来半个之后就再也不肯这么干了。

我蹲着,靠在墙上,和亮亮用深情长吻的速度各自喝完了一瓶啤酒,老星和齐娜还是没动静。亮亮说老星会不会是得马上风死了,我说要是这样的话,齐娜不会没反应,这妞懂得可多呢,她会做人工呼吸,用拳头砸心脏,急了说不定拉根火线给老星做电击。亮亮有点喝糊涂了,思维跳跃,他继续翘在板凳上,说:“老夏,那天你发烧了,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人说要拉我去医院。”

“是那个小白。”

我有点发愣,猛拍自己额头。

亮亮说:“那姑娘胸真大。”

我敷衍道:“是的。”

“她要是腿长点就完美了。”亮亮说,“对啦,老星说你小时候长得挺漂亮的。你那影集我们都看了。”

我跳起来一脚踢开房门,踢在亮亮的脑袋边上,要是我也喝多了的话,这一脚大概会把亮亮的脸给踢烂。哐哨一声巨响,门锁断开,亮亮连人带凳子仰天倒下。屋子里,老星和齐娜赤身裸体躺在我的娇梦床单上,被子盖在肚脐那儿,枕头在齐娜腰下——我那套卧具确实是整个宿舍里最舒服的,我能理解齐娜,我要是她,也会选择在娇梦床单上做爱,但是你们不可以让我撞见,你们更不可以打开我的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