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房间里一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似乎周围的空气也一并凝固起来,盛怒中的陈慕白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旁边的一只花瓶无辜中招,碎裂在地。

  他踏着一地狼藉一步步走近,顾九思本能的要躲,却被紧紧扣住手腕,“顾九思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你的隐忍呢?!你的冷静呢?!”

  顾九思垂眸等着他发泄完才抬头看向他,眼泪滚滚而落,语气里带着哀求,“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这是陈慕白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流泪,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不会哭的,她隐忍,自制,淡漠,在他眼里顾九思就是木头的最好诠释。

  陈慕白一下子把她拉近,一边抬头温柔的替她擦去泪痕一边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低语,“顾九思,你给我听清楚,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再累你都得给我受着!如果你敢去死,你让我找的那个人我会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说到做到!我没说让你走,你决不能走!更不能死!”

  说完便用力推开她,顾九思跌落在地,他并没有上前扶起的意思。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半晌,冷笑,“我算看清楚了,我就是瞎了眼了!”

  然后摔门而去。

  顾九思垂着头坐在地上半晌,心如死灰。过了很久才想起要站起来,撑地的时候感觉到手下凹凸不平,手一滑,手心里便多了一道弯弯曲曲的伤痕,鲜红的血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陈静康站得远远的,看着陈慕白怒气冲冲的从书房冲到卧室,揉了揉眼睛问身边的陈方,“少爷怎么又生气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陈方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这次……怕是来真的了……”

  过了一会儿,又看见顾九思也神情恍惚的从书房出来,两个人面面相觑。

  其实两个人不是没有吵过架,要么势均力敌分庭礼抗,继而进入相持阶段,最后一拍两散不了了之。要么顾九思看似大度的示弱,却把陈慕白气得够呛。比较少见的是陈慕白故意逗她,耍无赖的气她,最后顾九思咬牙切齿的忍出内伤。可是这种两败俱伤的情况确实从来没有发生过。

  陈方和陈静康面面相觑。

  半晌陈静康建议,“要不要去看看?”

  陈方点头赞同,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出来,“你去看少爷,我去看九思(顾姐姐)。”

  陈静康傻眼,“我先说的!”

  陈方淡定的指出自己儿子的破绽,“我比你少说了一个字,我先说完的。”

  陈静康打算一赖到底,“那又怎样!”

  陈方相当镇定,“谁先说完算谁的。”

  相持不下的两个人决定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简而言之就是剪刀石头布。

  最终陈静康以一招黯然销魂掌破了陈方的七十二路空明拳而胜出,最后洋洋得意的正步迈进顾九思的房间。

  此刻的顾九思带着自暴自弃的戾气,显然进入了生人勿扰熟人勿近的状态。

  陈静康明显不知道,平时温和好说话的人一旦不管不顾起来那是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

  陈静康进去口干舌燥的说了半晌,都没有得到顾九思一个眼神,最后灵机一动,呻/吟了两声,“哎哟,顾姐姐,你理我一句吧,我身体不舒服。”

  顾九思看都没看他一眼,“早点休息。”

  陈静康继续施展他的演技,捂着肚子叫唤,“我肚子疼。”

  顾九思把前几天剩下的红糖递过去,“早休息。”

  陈静康目瞪口呆的接过来,“我是男的……”

  顾九思显然敷衍都懒得敷衍他,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多休息。”

  陈静康有些不满,“呃……除了这个就没别的话说了吗?”

  “有。”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他一眼的顾九思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

  陈静康立刻两眼冒光,“什么?”

  顾九思面无表情的冷冷开口,“回房间等死。”

  “……”最后陈静康拎着半袋红糖挫败的退出了战场。

  陈方去看陈慕白的时候他窝在沙发里扶着额头,没开灯。

  陈方站在门口,走廊里的光线照进来,陈慕白不满的眯了眯眼睛。

  陈方并没有打算关门的意思,叫了一声,“少爷……”

  陈慕白的声音低沉的吓人,“方叔,我来陈家几年了?”

  陈方犹豫了下,“我到陈家的时候,少爷已经在了……”

  昏暗中,陈慕白的声音越发异常,“我记得差不多有十几年了……顾九思到陈家几年了?”

  陈方一向记性好,这次想也没想就回答,“六年。”

  陈慕白低声低喃了几句,“六年……六年就敢说累了……”

  陈方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能顺着陈慕白的话说,“九思毕竟是个女孩子。”

  陈慕白忽然笑了,笑容清冷而寂寞,“我何尝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可是方叔,我不能心软……我怕我一心软就害了她……她说她想离开陈家,可陈方竹的悲剧我不想再看一次了。”

  当年陈方竹的事情陈家的人谈其色变,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尘封,可是并不代表没有人记得。

  陈方顿了一顿,把憋在心中已久的话说了出来,“少爷,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其实有些事您可以说出来,您不说她不一定知道。”

  他们都不是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每次都相互试探,一个憋着不说,一个闷着不问,时间久了便会开始吵。顾九思看似闷不出声,却是最气人的。陈慕白骨子里最是薄凉,可是这种人也最是情深。

  陈慕白若有所思的看了陈方一眼,然后陷入沉默,他自然清楚陈方口中的“她”是谁。

  陈方把医药箱递到他面前,“我刚才看到九思的手出血了,您不去看看吗?”

  良久没有得到陈慕白的回复,陈方便关上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