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似水流年,匆匆一瞥(第2/2页)

这个年纪,有的女孩子已经来月经了,有的却没有。学校女厕为了方便,把每个蹲位前的小门都拆了,常常造成一个人上厕所,后面一群人排队,然后便出现了蹲着的人和排队打头阵的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局面——小时候不觉得如何,长大一些了,就有很多女生会拉着好朋友站在本应是木门的地方背对着充当隐私屏障。

“一会儿回班,就马上把男生赶出去吧。”

余周周点点头:“好,你守着箱子在水房等我吧,我把人都清了再去叫你。”

她突然有种很兴奋的感觉,感觉自己就像是危险当头却必须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变身的月野兔——哦,不,还是水野亚美吧,月野兔有点儿蠢,余周周想。

“我和单洁洁跟老师商量过了,下堂课体活。”

下面一直百无聊赖窃窃私语的同学在余周周进门的那一刻恢复安静,接着听到这个消息,集体两眼放光。余周周做了两年小班长,从来都不是仗着老师的宠爱对同学颐指气使的那种班干。她的小小狡猾让她懂得如何在同学和老师中间平衡周旋,也常常利用各种机会借花献佛,赢得大家的好感与支持。

无伤大雅的小谎言,比如在某个同学上课说话被记名之后,战战兢兢地等待老师训斥,却得到余周周的一句“名单被我撕了,下次别再说话了,知道吗”;又比如现在,用一副为民请命的姿态来赢得下面的一片欢呼。

“班长大人你太好了!”最后排的几个男生已经把足球抱在怀里准备冲出门了。

“不过,全体女同学先留下十分钟,我有事情要说。”

都冲到门口了的一群男生突然集体转回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们赶紧出去玩吧,跟你们没关系。”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们,为什么单独把我们男生轰出去啊?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你还不赶紧溜?!”文艺委员是个泼辣的女孩,自从被本班男生用足球砸了头,她就一直跟他们针锋相对。

“哎哟,四眼田鸡不乐意了?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怎么不识好歹啊?”

又来了,这帮胡搅蛮缠的家伙。余周周压着心头的不耐烦,摆摆手:“是艺术节的事情,女生要集体出节目。你要是再废话,我就让你领舞!”

小时候的习惯仍然没有改,随口就能胡编乱造。

男生集体肃然,迅速撤出了教室。

余周周把前后门都关好,轻声说:“其实今天是给大家发……卫生巾的。”

下面响起一片笑声,余周周快步跑出门去喊单洁洁,两个人合力把箱子拖进屋里。女生们围上来,每个人领走粉色和蓝色包装的日用夜用各一包。

“大家揣到书包里面装好了,别被男生看见。”单洁洁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听见后门传来咣当咣当的砸门声。

“什么揣到书包里面装好?为什么不让男生看见?你们在发什么?给我开门!!”

余周周大骇,班里的女生手忙脚乱地把卫生巾都塞进书包底层,然后被砸门声震得耳朵都快聋了的单洁洁不得已开了门。

“你要干吗?鬼叫门啊?”单洁洁一直都很火暴——许多年后,她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余周周送给她一幅自己写的毛笔字。

内容是——“生而御姐”。

“你们不做亏心事,还怕鬼叫门?”领头的足球男生是班里最顽劣的许迪。

“我们做什么亏心事了?”单洁洁有些心虚,于是只能把嗓门拔高。

“有种就把刚才发的东西拿出来!”

所有人脸色一变,余周周赶紧从讲台上跑下来插到许迪和单洁洁中间打算息事宁人——这两个人一直都是死对头,这次肯定更是吵起来没完没了。

“你听错了……”余周周开口就发现自己的话超级没有说服力。

“你们吵什么,别的班都在上课呢。”

场面霎时一片安静。

林杨抱着纪律卫生评比的计分本,安然地站在许迪他们身后。

“大队长!”

许迪叫起来。

余周周歪头撇开目光。

四年级的末尾,林杨没有食言,他成了大队长。

然而时过境迁,这早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

林杨在学校里面人缘很好,在女生一统天下的大队部和班委会,他被全校男生称为男人的旗帜和骄傲。许迪和林杨的关系一直很好,这次怪声怪气地故意叫他大队长,其实是在用头衔压制余周周她们。

许迪把事情说了一通,单洁洁刚要张嘴反驳,就被余周周拉住了。

“的确,别的班都上课呢,别吵了。反正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让女生也一起出去上体活吧。”

“就这么完了?”许迪把足球往地上一扔,“余周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会乾坤大挪移,想糊弄我,没门!”

余周周不经意间抬眼,发现林杨抱着胳膊靠墙站着,好像在看热闹。

四年的时间,他们形同陌路,大部分时间,林杨都是用这种态度一言不发地看她,好像她是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僵持许久,他才开口,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这样对男生也的确有点儿不公平,难怪他们不高兴,又不是分财产,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什么东西,拿出来我也看看吧。”

男生集体一片欢呼。

得民心者得天下,余周周在这一点上从来就不可能赢得了林杨。

她心底忽然泛出一种酸涩的情绪。余周周跑回讲台,拿出两包蓝色的夜用卫生巾,一步步走到林杨身边。

余周周笑眯眯地把卫生巾塞到林杨手里。

四年了,她终于和他说了第一句话:“给你,据说这个是大流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