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4/4页)



空中有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黑暗的墙角上有野兽绿幽幽的眼睛和它们焦急的喘息声。

半夜时分,老大和老二把牛皮剥下来。牛全身赤裸,只有四只蹄子还在,好像一个光着腚的人穿着皮鞋。老二挑来一担水,把牛身体冲洗干净,兄弟俩蹲在一边,各抽了一支烟。然后,动手开牛膛。老大说:轻点,别把肠子割破。老二用菜刀在牛肚子正中开了一条缝,牛的五脏六腑咕嘟嘟冒出来,那条小牛也冒了出来。四婶闻到一股热烘烘的腥气。天上响起猛禽的叫声。

老大和老二把那些肠子一根根扯出来。老二说肠子就不要了,老大说肠子、胃,洗洗都是好下酒菜。那只小牛呢,老大说没见天的小牛能熬药,有人用它冒充鹿胎膏,发了大财。

他嫂子,你就别难受啦,判了你五年?五年一眨巴眼就过去啦,等您出来,您儿子就中用了。

四-

只当军师,不当分师-,村主任高金角说,谁让我干着呢,-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有意见当面提,过去我可就不管啦!

老大说:村主任,您就分吧。

高金角说:房屋四间,老大老二每人一间,四婶两间,四婶死后——四婶您就别难过,实话难听——老大老二每人一间。这两间房一大一小,小的搭配上大门和门楼子。锅碗瓢盆杂七拉八搭配成三份,我做阄你们抓,谁抓着哪份就算哪份。四叔和母牛的赔偿费三千六百元,三一三十一,四婶一千二,老大和老二每人一千二,存款一千三百元,老大老二每人四百,四婶五百。等高马拿来那一万元,四婶得五千,老大老二每人两千五。金菊出嫁时嫁妆由四婶置办,老大老二愿意出点钱就出,不出也不勉强。所有粮食分成三份半,半份是金菊的。四婶将来老病,不能动弹了,由老大老二轮流抚养,或是每人一月,或是每人一年,到时间再定。大体上就这样啦,谁还有意见?

老大说:还有蒜薹呢?

高金角说:蒜薹也分成三份,不过,四婶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赶集去卖蒜薹?老大,把四婶的跟你分在一起,你顺便帮着卖了怎么样?

主任,你看看我这腿……老大说。

那就跟老二分到一块。

主任,老大都不管,我更不管!老二说。

方一相,这不是你娘吗?又不是帮别人出力!高金角说。

四婶说:我谁也不指靠,我自己去卖!

老二说:最好!

高金角说:还有什么没分的?

老大说:我记得俺爹还有一件新棉袄……

四婶说:杂种,连这个都记着?这棉袄留着,我要穿!

老大说:娘,俗话说:-爹的棉袄,娘的裹脚,留给小辈,招财进宝-,您留着做什么?

老二说:要分就分个利索!

高金角说:少数服从多数,四婶,您就拿出来吧!

四婶掀开破箱子,拿出棉袄来。

老大说:兄弟,这一分家,我注定是光棍到老了,你找个老婆不难,这件棉袄,就让给我吧。

老二说:哥,吃泡屎不要紧,味儿不对。既是分家,就要公平,谁也别沾光,谁也别吃亏。

高金角说:一件棉袄,两个人要。怎么分?除非用刀剁开!

老二说:剁开就剁开!

老二拎起那件棉袄,铺在一个木墩子上,回屋去抓来切菜刀,照准棉袄的中缝,一刀连一刀剁起来。四婶呜咽着,看着咬牙切齿的老二,把那棉袄剁成了两半。

老二拎着一半棉袄,扔给老大,说:这半是你的,这半是我的,咱谁也不欠谁!

金菊提出两只破鞋来,冷笑着说:这是咱爹的鞋,他一只,你一只!

金菊把两只破鞋,一只扔给大哥,一只扔给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