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炮(第2/2页)



母亲不好意思地对老兰说:"这孩子,醉了。"

"我没有醉,"我说,"我真的没有醉。"

"有醋吗?"我听到老兰鼻子瓮瓮地说,"弄点醋给他喝。如果有鲫鱼汤最好。"

"到哪里去弄鲫鱼汤?"母亲用无奈的口气说,"连醋也没有。让他喝碗凉水睡觉吧。"

"这怎么能行?"老兰抬手拍拍巴掌,那个被我们遗忘了的黄豹真像匹豹子那样,迈着轻捷矫健的步伐,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如果不是他开门时放进了清冽的冷风,我们会以为他是从天上降下来的或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老兰的嘴巴,等待着老兰的命令。"去,"老兰低声但威严无比地说,"去弄一盆鲫鱼汤,要快,再让他们煮两斤鲨鱼肉饺子来,汤先来,饺子随后。"

黄豹答应了一声,随即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在他开门关门那一瞬间,一九九一年一月三日晚上的寒风携带着雪凝大地的气息和满天星光的气息扑进了我们的屋子,使我感受到了大人物生活之神秘庄严与令行禁止。母亲十分歉疚地说:"这怎么是好,本来是我们请您吃饭的,怎么好让您再去破费?"

老兰爽朗地笑着,说:"杨玉珍啊,你怎么还没看出来呢?我是借着这个机会巴结你的儿子和你的女儿呢,我们都是将近四十的人了,还能蹦跶几年?世界是他们的,再过十年,就该他们施展本领了。"

父亲倒了一杯酒,郑重地说:"老兰,过去我不服你的气,现在我服了,你比我行。从今之后,我跟你干。"

"咱们俩,"老兰用一根食指指指父亲,然后指指他自己,说,"咱们两个,是一路货色。"

在这个难忘的晚上,我的父母和老兰都喝了很多酒。他们的脸都改变了颜色:老兰的脸越喝越黄,父亲的脸越喝越白,母亲的脸越喝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