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页)

张无忌心想,朝廷决计不会让大师伯顺利赢下三局的,但他们若想要砍下大师伯的手指,却也是万万不可能。当下便已做好了随时破窗救人的打算。

宋远桥年事颇高,如今内力尽丧,身陷囹圄,本便较常人愈发虚弱,至此全神贯注与人对敌数百招,已然心神俱疲,气息不匀,额汗遍生。他亦看出阿二是劲敌,当即收摄心神,调节呼吸,郑重的亮出一式起手来。

阿二道:“我也不欺负你,咱们说不比内力,就不比内力。”说罢,他上前一步,摆出一式灵山礼佛见敌,正是韦陀掌中的起手礼。二人对走片刻,一掌一剑倏而相交,斗了起来。

张无忌忧心万分,紧盯战局,只怕他大师伯出事;方天至却对宋远桥的安危并不特别关心,瞧过一百来招,便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只因阿二这一百来招,将韦陀掌前前后后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一遍,有些时候明明不该使这一招,他偏偏仗着宋远桥力竭气衰,无甚意义的使出来,就仿佛特地要打给谁看一样。韦陀掌打完,他招式一变,又起头打起了罗汉拳。

适才法烈便是在佛手拨花一式上,叫宋远桥寻到了破绽。可如今阿二使来,那破绽便又消弭无踪了。

方天至寻机向赵敏一望,只见她眉头一蹙一展,仿佛若有所思,心下便更发觉了奇怪之处。如今这三场比斗,与其说是挣个胜负,不如说是打给赵敏看的。她不叫番僧上场,偏偏叫金刚门的对敌,其用意仿佛是想要知道,哪个招式能对付少林武功一般。

待打完了这套拳,阿二掌风一变,忽而向宋远桥当胸拍出一式金刚般若掌。这门掌法已是上乘佛门武功,韦陀掌等于精妙之处上均逊色三分。此前他意图让赵敏看清如何才能不叫武当剑法破了他的拳掌,现下便是开始表演如何去破武当派的剑法了。

宋远桥此时已然累得汗湿背襟,抵挡愈发吃力,想来再有数十招便要败了。他虽仍旧沉定如山,但阿二脸上表情却显出几分好整以暇,果然在第二十四招上,他一掌错开剑势,凌空劈向宋远桥心口。这一下未着内力,是以宋远桥只退了二三步,便自站定。他长叹一口气,将木剑向地上一抛。

鹿杖客道:“宋大侠输了。再问一次,你愿不愿归顺朝廷?”

宋远桥昂然道:“死且不惧,何况一指?汝等勿复多言!”

鹿杖客冷笑道:“好。来人去切他一指。”左右便各上前一个番僧,手持短刀走到宋远桥眼前,其中一人束缚住宋远桥一只手臂,另一人手起刀落,便要斩指。

张无忌再也按捺不住,一掌将窗扇劈个四分五裂,整个人飞扑进屋,随手掷出一颗石子,飞击向持刀番僧的手腕。那石子上附着的内力何其深厚,那番僧躲闪不及,手腕被打得鲜血淋漓,短刀拿持不住,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方天至及杨逍等人瞧见张无忌动手,便亦纷纷自窗中越入,以期策应。

玄冥二老仿佛是长了记性,见到有人破窗,二话不说,先与数名老番僧一并围护在赵敏身侧,旁的人管也不去管。堂下其他高手则迎上前来,与众人交手。方天至甫一落下,便有二三个人一并跳上前来相斗,这群人武功虽也高强,但在他看来已经不算对手,当下随手使出韦陀掌来应对,走不上十来个回合,他忽而拍出一式“摄受众生”,掌影如花闪烁,叠次拍至来者三人左肩肩头。

那三人中了他一掌,纷纷倒退数步,俱都内息大乱,气血翻腾,其中一个几番压抑不住,当即呕血,另外两个则又退出二三丈远,坐地盘膝调息。

几乎同一时间,张无忌则使九阳神功直接拍翻了七八个番僧,又一掌打退阿二,将宋远桥拉到身后庇护。宋远桥看清他模样,当即喜不自胜道:“无忌,是你来了!”

张无忌亦心中欢喜,关切道:“大师伯,孩儿来迟,您受惊了!”

赵敏在一旁冷眼围观,本以为是明教众人前来捣乱,冷不防余光瞧见一人使得招式甚是眼熟,转念一想仿佛是阿二适才打过的韦陀掌,便凝神一看。只见来人白衣如雪,袍袖翻飞间信手将身畔三人一一打退,事罢招停式收,谦谦站定,露出一个光头模样来。

不是别个,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臭贼秃。

赵敏忽然间心花怒放,又转而怨气满腹,于重重保护间凝目望他,缓缓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少林派的高足大驾光临。你们向来自诩名门正派,如今却同魔教妖人混迹一处,难道不怕天下耻笑么?”

方天至面对她向来坦然,只是今日骤而窥见她少女心事,此刻两相照见,不由有些尴尬。他正默默不语,杨逍先扬声笑道:“郡主此言差矣。六大派与我教素有嫌隙不假,但却都是真正的汉人。鞑子大敌当前,大家自然尽释前嫌,携手作战。郡主冰雪聪明,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罢?”

杨逍虽记恨方天至坏他姻缘,但纪晓芙心意深锁,旁人全都不知,是以他也不晓得这秃驴竟是他情敌。如今面对蒙古朝廷,个人恩怨何足道哉,他自然放下不提,尽情发挥自己的公关本色。方天至听他做出头鸟,便也乐得不与赵敏说话。

赵敏理也不理他,只一心一意的望着方天至,幽幽道:“魔教的妖人,你也能欣然接纳,只非要与我作对不可,是也不是?”她说着说着,仿佛真个有些伤心,一双妙目隐隐泛光。

杨逍见状,只觉仿佛甚么不太对,便不动声色的瞧了眼方天至。

方教主头皮发麻,目光下敛间,忽而瞧见她一双素手上紧握的翠笛。那笛身柔润生光,仿佛经人小心把玩甚久,且瞧起来颇有些眼熟,他留神一看,觉得仿佛与自己用的那一支一模一样。思绪回闪,他恍然记起,当初在追风帮,他曾随手用一支笛子做夹板,替她裹了骨伤。

这就更尴尬了!

赵敏察觉他目光,垂睫一瞧,登时霞晕满面,观之娇艳绝伦,两方人马一时都看得一呆。张无忌心想,如今瞧来,这位赵姑娘的容貌,比之我六婶也不逊色分毫。他甫一想来,便即生悔,怪自己不该将六婶与这心狠手辣的鞑子郡主相提并论。

而赵敏故作镇定的将笛子向身后一背,负手向方天至逼问:“你说呀,到底是不是?”

方天至叹了口气,冷淡道:“阿弥陀佛,你使出百般计谋来害我少林上下,贫僧与你没甚么好讲。中原武林中人被你囚禁为先,贫僧只不过是前来救人,怎么在郡主眼中,反倒是贫僧与你作对了?”

赵敏笑了笑,问道:“我怎么使百般计谋害你们少林了?我害了哪一个,你说来我听听。”她轻声细语,“崆峒、昆仑、华山等门派,不肯归顺朝廷,其门人皆被我斩断了手指。便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武当宋大侠,适才若非张教主相救,如今手指也断了一根。可早先鄙人家仆阿三曾与空性大师缠斗,我百般不许他伤人,只将他老人家毫发无损的擒下了;反到了少林寺山门前,圆意大师接连害我三员大将,我说过甚么没有?可曾报复过少林门下任何一个僧人?”她轻轻叹息一声,颇有些委曲自嘲道,“我可有甚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叫你这般仇视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