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页)

正想到此处,一阵料峭寒风吹过了他的面颊。

而风送来的不止是湖水与白雪的气息,还有一声女子的惊叫!

方天至霎时循声望去,却见湖心那座小亭上,一个白衣女子正危倚栏杆,双手推拒着面前的蓝衣男子。他做好事的心瞬间蠢蠢欲动,只望了望湖中的残荷与浮雪,便当机飞身落桥,使出一苇渡江的轻功,几乎足不沾水的向湖心小亭掠去。

此时午阳正艳,桥上摩肩接踵,行人或许不会注意到湖心小亭上发生了甚么,但眼前有个和尚突然跳下桥去在湖水上飞跑,他们却不可能看不见。有好事者一窝蜂地涌到桥栏杆旁,却见方天至身法极快,迎风湖上恰似一只俯掠湖面的青鸟,直向小亭而去。

而那亭中众人忽而听得桥上隐隐传来惊呼声,不由一齐回头一望。

方天至正在一朵残荷上轻轻一踏,飘然自阑干外落进亭中。

白衣女子怔怔地望着他的面容,而为首那个蓝衫男子则怔怔地望着他脚上的芒鞋。

芒鞋本没什么好看的,就算是蓝衫男子自己这双皂靴,都足够换几百双和尚脚上的臭鞋。但这双芒鞋不同——

因为和尚踏水而来,可他脚下的芒鞋踩在小亭干燥的青砖上,却几乎没有浸出一丝水迹。

蓝衫男子从没见过这般的轻功.

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而方天至不慌不忙地向那白衣女子合十一礼:“贫僧在桥上听到檀越惊呼,冒昧前来,不知能否帮得上一点小忙?”

一礼罢,他才抬起眼帘,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那白衣女子生得极其美丽。

她通身都是白的。白缎鞋,白留仙裙,白狐裘,还有耳坠上莹润发光的白珍珠。这近乎与雪同色的洁白映得她发鬓愈发得漆黑,眉眼愈发得灵动,菱唇愈发得红润。她简直美得太过纯真动人,几乎像个从未履足凡尘的神女。

此刻她听到方天至开口,忽而惊觉自己盯着别人看了太久,忍不住垂下头来,少女般的容颜染上一层红晕,轻轻道:“我……”

她这一句迟疑的话还没说出口,身旁的蓝衫男子便冷冷道:“敢问和尚名号?”

他语气虽冷,却显出一丝非同寻常的凝重。

但方天至只道:“贫僧法号雪惊。”

蓝衫男子微微有些错愕,又问:“可是少林寺人?”

方天至道:“不是。”

蓝衫男子惊疑不定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神容坦荡,不似作伪,不由得怒极反笑道:“那我有八个字送给你,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方天至望了眼亭中如临大敌的八个蓝衫男子,已瞧出面前与他对话这个人是他们的首领,但他也忍不住笑了:“这个恐怕有点难。除非再来八百个你们这样的人一层层趴在地上,或许可以把贫僧从亭盖外挤得滚出去。”

蓝衫男子却没有动怒,而是极冷静道:“今天你不滚,明天你便不能活着走出海侯城。”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方天至,“不要仗着有点功夫,就学戏本里英雄救美,否则你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天至叹了口气,道:“如果贫僧就这么滚了,那活着又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话音一落,八个蓝衫男子瞬间拔出了腰间长剑——

但亭角那少女却忽而疾呼道:“不要动手!”

方天至本不知道她在叫谁。但他身周的蓝衫人却齐齐面露难色,八柄长剑明晃晃握在手中,迟迟也不出招。

那少女又道:“你们不听我的话么?”

为首那蓝衫男子脸上现出一丝狰狞之色,将剑往鞘里一按,道:“是!”

方天至望着这一出闹剧,回首问那白衣少女:“他们不是要逼你跳湖么?”

那白衣少女羞愧的满面通红,小声道:“不是。”

半个时辰后。

方天至坐在圈椅上,握着精致瓷盏道:“所以他们本是来保护你的?”

白衣少女正袅娜地坐在侧首位上,她除下狐裘,更显得身姿秀弱,宛如一捧盈盈细雪。她听了这话,点头道:“我总被关在家中,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风景,今日就闹了脾气不肯离去。蔺大哥百般无奈,便要强带我走,我当时在阑干边上,又怕掉下水去,又羞于与他拉扯,气急之下,这才惊呼出声。”

方天至道:“原来如此,可他们保护人的法子未免看起来太霸道了些。”

那白衣少女闻言脸色一暗。

她抬头瞧了眼花厅外伫立着的蓝衫人,轻声道:“这也不怪他们。为了保护我这样一个没用的人,他们已经太辛苦了。”

方天至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有点好奇:“你这样一个女孩,纵然需要被保护,却也绝不至于被圈在家中,连多看一会儿风景都不行罢?”

白衣少女又望了一眼花厅外的蓝衫人,才垂首道:“因为有人要杀我!”

方天至握住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什么人要杀你?”

白衣少女脸色倏而一白,半晌才颤声道:“船上的人!”

船上的人?

这是个什么回答?

什么船上的什么人,让她这般害怕?

方天至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没有再问。

停了片刻,他才道:“这些人不像是你家中的仆人。”

白衣少女微微镇定了一些,凝望着他道:“不错……因为我家中已只有我一人活着。”她说到此处,略带凄楚地微微一笑,“他们是侯爷派来保护我的。”

侯爷?

方天至的心中升起一丝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明悟。为首那蓝衫人明明武功不济,面对他时却毫无惧色,并说出了威胁之语,想来正该是这里的地头蛇。

他们是蔺家的人。

蔺海侯的蔺。

可蔺家为什么要这样如临大敌的保护一个孤女?

他眼下正在一处花木清幽的精舍之中,个中陈设无不珍贵非凡,可见这女孩的日子过得十分优渥,蔺家待她可以说是相当不薄了。

方天至沉默不语,片刻后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误会一场。贫僧多管闲事了。”

白衣少女听了这话,却慌忙道:“不!我……我心里很感谢你。”

方天至见她目光莹莹,神情真挚,心里也稍感宽慰,便放下茶盏道:“檀越不必挂怀。贫僧有要事在身,不便久坐,这就告辞了。”

白衣少女见他起身,亦忍不住随他站起来,问道:“你……你不是海侯城的人罢?”

方天至道:“不错。”

她又鼓起勇气道:“我会同蔺大哥他们讲情,放你离开海侯城的。”

方天至不由微微一笑,宽慰道:“不用担心。和尚有和尚的法子。”

白衣少女却只当他不知道轻重,眉头微蹙的询问道:“你来海侯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