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2页)

他忽而醍醐灌顶。

昨日夜里声东击西之后,海侯府会如何应对?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要么蔺王孙当机立断,奔赴长梅岭;要么他再守一夜,静观其变。

但若天明之前仍不见敌来,则蔺王孙必定会疑心长梅岭有难,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届时也定会倾巢出城,驰援周家。

这么来看问题,事情就再清楚不过了。

这条计策下的唯一定数,就是蔺王孙一定会在今日离开海侯城!

方天至拨转佛珠的指尖忽地扣住不动。

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蔺王孙离开?

是为了在城外杀他么?一定不是。蔺王孙在城内抑或城外,并不会让他变得更难杀,或是更好杀,只会让他的身份发生变化——

人在城外,蔺王孙就只是蔺王孙;

但人在城内,他就是手眼通天的望海侯。

而只要望海侯还在海侯城中,不论这座城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出现了什么特别的人,他都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得一清二楚!

方天至已经想通了一切关窍。

那些故作神秘的所谓“船上的人”,今晚一定会在城中露出行藏,而且他们要做的事,一定是一件必须在海侯城里完成、又必须要秘密不为人知的大事!

方天至想到此处,忽问:“有信鸽么?”

侍卫愣了愣,道:“小人去鸽舍看看。”

方天至正颔首欲应,却眉头一动,从容抬眸向前方深深一望。

峻德光明堂外,三道乌漆铜钉门洞然大开,贯穿甬路,直迎恶客。夕阳愈发沉落了,笔直宽阔的青石甬路静静地铺在袅袅花木中,那侍卫望见他目光,不由也随之看去,却只在甬路花木的尽头处,瞧到了一片朦胧的霞光。

方天至又开了口:“你去鸽舍,就说故人已至,速归。”

侍卫恭敬道:“是。大师还有什么吩咐?”

方天至想了一想,问:“你今日瞧见府上十一公子没有?”

那侍卫愣了愣,答道:“不曾见过。可要四处找找,将他带来?”

他这话一说,方天至反而放下心来,微微一笑:“不必了。”

余音甫落,在他远眺的双目中,一道鬼魂似的白影倏而淡出霞光,缓缓飘来。那人愈飘愈近,远远就像一道因风舞动的长幡,也瞧不出步子有多快,但眨眼间便踏入了二仪门。

他站住不动了,衣裳便也不飘了。他也果然不是白幡子成精,而是个人。

是一个身裹白袍、干枯如柳条的高瘦老人。

二人四目相视之际,远在官道上的蔺王孙正看完了信鸽带来的信。

他苍白的脸孔上隐隐发青,显是惊怒已极,但目光中却又迸射出几分喜意,口中言简意赅道:“我们中计了。船上的人在城中出现了。”

而楚留香闻言回神之后,不知为何竟深深地叹了口气。

叹罢,他闭目问:“我已猜到了。你的人查到消息了?”

蔺王孙道:“不错。”

楚留香控马调头,淡淡问:“那他们在城里做什么?”

蔺王孙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困惑中夹杂羞恼的戾气,冷冷道:“你一定猜不到。”

他顿了顿,“他们在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