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2/3页)

这是他的事,也是裴家的事,怎么样也轮不到她这个表妹来指手画脚。

裴少雍脱口道:“自然要问你,我是为你才……”

一阵推挤,因为胡人喷火,众人下意识退后避让,神容也被推开了几步,被后方看着的紫瑞好好扶住。

酒楼上,裴元岭早已看到了山宗目光所在,临窗朝楼下看了一眼,笑起来:“人看到了?”

山宗转回目光:“嗯。”

裴元岭心想这时候倒诚实,伸手指了指:“看到没有,那是我二弟,早就在寻机会了,一直推脱议亲,今日又费尽心机地将人带出来,在想什么就不用我说了。”

山宗认出来了,那天在茶舍的那个男子也是他,裴家二郎裴少雍。

他没应声,低头饮酒,灯火间拉扯出他搭手而坐的侧影。

裴元岭坐近一些,一手拍在他肩上:“你知道我们当初有多羡慕你?二都世家子弟,哪个比得上你?天生的将才,又是山家嫡长,天家瞩目,迟早的封疆大吏,天之骄子不过如此。”

山宗仍自顾自饮酒,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耳里听他又道:“阿容自小天赋异禀,就是长孙家那颗最耀眼也最难摘的明珠,当初我们裴家子弟哪个不想去天上碰一碰这微云,但哪怕有表亲也没用,长孙家最后选中了你,只因想给她最好的,我们也都心服口服。”

裴元岭说到此处,伸手勾住他肩,笑一声:“你以为你当初是如何娶得她的?于你而言是唾手可得,实际却是不经意间厮杀过一番了。长孙家将这样的至宝给了你,你却说不要就不要了,连山家的一切和前途也不要了?”

山宗咽下口酒,想起了山中情形,路上情形,在脑海中晃过许多,吐出口酒气,笑:“你究竟想说什么?”

裴元岭看着他,笑意敛去,凑近:“崇君,你实话告诉我,你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事?”

没有回音。

直到山宗放下酒盏,“原来是来套我话的。”他说着推开搭在肩上的手,撑刀站起,踢裴元岭一脚:“早知你还是如当初一般嗦,我便该早点离开长安。”

裴元岭跟着站起来,隔壁那群子弟又说笑着过来了。

他们手里抱着瓷壶,是来请裴元岭行酒令玩投壶的。

裴元岭无心玩,摆手推辞。

那群人这才注意到山宗,看他模样不过一介武官,黑烈胡服并不是京官模样,多少有些轻视,只是能跟裴元岭在一处,料想是有些关系,也不好得罪。

其中一个笑着递来支羽箭:“来,既是裴大郎君的朋友,不妨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山宗接了,霍然一掷,拿了刀就出去了。

箭羽“哐当”一声震在白瓷壶口,落在地上,众人顿时发笑,笑声里,却见那白瓷壶突然碎裂,又不禁大惊。

裴元岭看着山宗离去的门口,悠悠叹息:“若你们知道他是谁,断不敢像方才这样去招惹他。”

山宗走到楼下,携着刀在臂弯里,往前路看。

那群人里仍站着那抹纤挑的身影。

迎面风吹过来,他迈步往前。

“二表哥方才说什么?”神容被紫瑞扶着,站稳后就问裴少雍。

刚才后半句被欢呼喝彩声吞没,她没有听清。

裴少雍刚要说话,又是一阵欢呼,不禁懊恼:“换个地方说。”

神容却已没兴致了:“算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四处都吵闹,随便走一走也就该回去了。”

说完自他面前矮了下头,灵巧地避让开人群,往外去了。

裴少雍一时无话,刚要跟过去,有个小厮过来叫他,说是大郎君就在附近的酒楼,方才见到他了,叫他过去问话。

他心里顿时一紧,知道自己那点心思只有大哥知道,家里还不清楚,八成是要被提点注意了,眼见神容先往前走远了,只好吩咐跟在后面的紫瑞说一声,先去见裴元岭。

……

神容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多远,碰上商号铺子在撒钱,说是庆贺圣人生辰,引得左右百姓都去哄抢。

她被挤了一下,没往那里去,改道往边上走。

走了一段,忽而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她一边走一边悄悄瞄了一眼,后方人多而杂,也看不出来。

也许还是山宗说过的小毛贼,想趁热闹偷摸钱财的罢了,有东来在后面,她倒不用担心。

继续往前,却仍觉得有人跟着,面前灯火照下来,直拖到身前,拉长了她的身影,那影子上好似叠着另一道长影。

她不动声色,故意往侧面巷口处走。

一群玩闹的人穿行了过去,周遭安静下来。

神容走到巷口处,霍然转身,正对上后方的人。

一声“东来”已在口中,却没有唤出来,她看着眼前半明半暗灯火里的男人,眼光浮动:“做什么,你在跟踪我?”

难怪东来到现在没出手。

山宗站在她面前,刚才的确跟了她一路,还顺带帮她挡了一下挤上来的人群,虽然这种小事她的随从也可以做。

他笑了笑:“嗯,就当再护一程。”

神容觉得他这话古怪,倒比上次更像道别,瞥他一眼:“怎么,还要再护一程,是有事,还是有话?”

山宗看着她,没有回答。

神容贴近一步,脚下抵住他马靴,离近了才看清他逆着灯火的眉眼,眼底沉沉的看不分明。

“还是没有?”她轻笑一声:“快到长安时我便问过你一回了,既然还是没有,那便算了。”

既然没有,又特地跟来这趟做什么?耍弄她不成。

她想往前,但身前山宗岿然不动,就叫她有了气,伸手推他一下:“让路。”

那只手忽被一把捉住,她一怔,听见山宗问:“你想叫我说什么,也无非就是向你服软低头,是不是?”他声低低的,如同牵引。

神容心潮起伏,他果然都知道。

手被他抓住,手腕上一阵热。左右出不去,她故意往他身上贴近了一分,仰着头,盯着他的下颌,声不觉放低:“这全看你。”

山宗一动不动,被她贴住的胸膛似是绷住了,温热的贴着她的胸怀,她甚至想往后退一点。

他忽然说:“你就不怕后悔?”

神容蹙眉,她才不会后悔,忍不住呢喃一句:“坏种,你才后悔。”

怎会服软,他就永远没有好的时候。

山宗已经听见,拖着她的手抓紧,一把拉到跟前,“我是坏种?”他低低地笑:“你还没见识过什么叫坏?”

神容再不想待在这里,用力推他:“自然不用你来告诉我?”

山宗制住她的手,牢牢握着,头忽然低下,一下抵住她的额。

神容顿时不动了,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拂在她脸上,略重,带着微微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