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葛覃(3)(第4/6页)

而在很多小而灵活的产业上,公家单位就是干不赢私人——不是谁优谁劣的问题,而是各自不同的做事方法造成的必然结果。

还有官盐的质量,这更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谁都知道官盐既贵,质量又不好。毕竟盐成为官方经营的之后,就没有竞争对手了,没有竞争对手会带来什么,这是正常人一想就明白的事。

而且对于生产食盐的官员来说,这甚至不是自家生意,这就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生产的食盐好坏,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这种情况下,还狠抓质量做什么?那不是平白增加自己的工作难度么!

私盐…这更不用说了,不然国家多么强力禁止私盐,私盐始终都存在,并且活的非常好。为了保护官营盐,私盐贩子都是罚的很重的,基本上抓住就要砍头(处罚力度赶得上现代毒贩了),然而这没有什么用。

正如《资本论》里说的‘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贩盐的利润摆在那里,自然有人敢于豁出命去干!

历史上还有不少的私盐贩子,比如说元朝末年,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私盐贩子张士诚就是一时豪杰。

私盐贩子做的大了,也就不低调了,堪称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官营本身的问题有很多,强推官营要遇到的障碍也相当棘手…但依旧阻挡不住想要去做的人,比如历史上数年之后就要推行盐铁专卖了。这说到底还是一个利益使然,从这件事里得到的利益要超过推行它遇到的麻烦了,人就有动力去做这件事。

而蔗糖官营的问题就在这里了,不值得啊!

蔗糖很赚钱,可真的收归官营,远达不到盐铁专营那种程度的利益。为此要搞定那些既得利益者,克服经营过程中客观存在的困难,这实在有些下不了决心——更别说,蔗糖本身也没有盐铁专营那么好的条件。

怎么说呢,专营确实是有门槛的,不是说什么都能够专营。如果是这样,国家为什么不做粮食专营?真做起来,利润压倒盐铁不是轻轻松松?毕竟人是不可能不吃饭的啊!

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只要想想其中的困难就让人想要放弃了。

盐铁能够官营,那是有特殊的条件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生产地有限,很容易控制。

铁就不说了,控制住铁矿,一切好说,官营起来轻轻松松。至于盐么,井盐和铁矿一样,海盐要麻烦一些,但麻烦的也有限。

无边无际的海岸线看起来让人觉得头疼,但事实就是不是所有的海边都能够煮海作盐!首先,不可能把海水运出去煮盐,只能就地作业。而就地作业就涉及到一个燃料的问题(这个时候还没有晒盐,而且晒盐也只是让盐的浓度上升,不可能做到纯靠晒和风吹就出盐)。

煮盐要用的燃料可不是老百姓家里烧一顿饭,随便哪里都能搞到…实际上,老百姓家里常年做饭需要的燃料也不少了,很多人地区因此有吃冷食的传统,就是为了省柴薪。

普通老百姓家做饭、取暖尚且如此,大规模煮盐就更别说了!消耗的燃料更是一个不可计数的规模。

光靠树木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也没有速生林,而且速生林可能都禁不住这么糟践),而且海边就算有山林,也不可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煮盐很快会将这些消耗殆尽。

而从远处运,这太不划算了,俗语说‘百里不卖粮,十里不贩薪’,就是因为某些商品利润低,如果贩运距离太长,运输成本就会把利润吃掉!

一般来说,采取的办法是烧芦苇之类的…这些燃料可以在滩涂上生长,而且割完一茬长一茬。更妙的是,芦苇林很深,里面很适合藏人!煮盐可是个人力密集型工作,私盐被禁止的年月里,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组织人手,可不是得把人藏起来么!

所以说,海岸边适合煮海为盐的地方也不多。而合适的地方就算没有被国家占下,私人想要做私盐,动静也太大了。瞒过中央可以,毕竟古代中央对地方的监控力度也就是那样,但是想要瞒过本地方的就很难了。

说实在的,如果是国家力量比较强的时期,这种行为就是在找死。只有国家崩坏,对地方的控制力下降的厉害了,这才变得可操作…不过真到了那种时候,实力就是一切,有实力做什么都可以,贩盐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件而已。

盐铁生产有这样的‘可控’特点,才会出现官营这种操作,换成是粮食,立刻就不行了。

首先,只要有土地就能种粮食,乡下农户家家户户都会耕种,这种情况下,怎么从生产环节控制?让农户把粮食都上交给国家?朝廷给钱买都不行!钱能够买到粮食不假,但那是正常情况下!事实就是,农户手上没有粮,只有钱的时候,粮价能涨到天上去!历史上这种事太多了!

所以,真敢这么干,回头就能农民起义!就算是计划经济时代,农民也得自留一部分粮食自给吃的!和古代的纳粮交税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至于说允许农户自留一部分,那和现在有什么差别呢?

生产环节都做不到控制,再想从其他环节控制,事情只会更难办!

蔗糖也是一样,蔗糖生产的原料本身就是一种作物,到时候怎么都是控制不住的!

一想到蔗糖本来能够弥补一部分财政漏洞,但却被少府的人给弄成了现在的局面,刘彻都觉得心里气不顺。

现在听陈嫣说卖纸不输于卖糖,还有什么犹豫的呢。立刻道:“传授少府如何造纸便罢了…”

他现在多一个财源也是好的。

陈嫣无不可,虽然说这种操作会耽误白纸的价格下降,但贵点儿用纸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刘彻喜欢呗。

只是刘彻作出决定之后还有些不放心,又问陈嫣:“这‘纸’古时就有,如今除了阿嫣你,还有何人能造——为何此前无人贩纸?”

刘彻原本担心的是,其他人也能造纸,成为竞争对手。但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问题…纸这么好,便宜又轻便,用起来更有优势,为什么之前没有取代竹简和丝帛,他甚至也只听说过?

“陛下无须担忧…这纸早和过去的纸不是一回事了。”说着陈嫣从香囊里取出一张叠了几下的纸,这才是过去的纸。

“这便是过去的纸,是煮茧缫丝时浮在水面的丝絮,积的多了便会被捞起,阴干之后就是‘纸’。如今新出之‘纸’,虽说是‘纸’,却是全然不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