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生民(5)(第3/5页)

虽说是为了娱己,陈嫣也偶尔会给亲人表演…她自己说是彩衣娱亲,沾太皇太后和陈娇的光,刘彻曾多次看她跳舞。

陈嫣也曾扮演神女舞蹈…那次陈嫣是在春日里作秋千舞。

宫中花园,她换上彩衣,本来说是打秋千,最后却成了舞蹈一样。

当她荡起秋千之后,就不再需要人去推了,会打秋千的人能够通过一些物理上的原理,自己打好久(陈嫣印象深刻,因为这曾经是一道物理题目,她在了解之后还迫不及待地尝试了)。

陈嫣也是如此,不用人推,扎满绸带花的秋千便持续荡了起来。

越荡越高,她则抓住秋千绳,仿佛仙人一样姿态。

那时候,园中有几树春花开的正好,陈嫣的秋千荡的高。竟然踢到一树花,当时的刘彻就站在树下,于是落花满身。

透过疏落的花枝,刘彻能看到陈嫣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当时的刘彻其实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但是他已经有感了——只是这一幕,他就能记一辈子,永永远远。

“这是谁家女郎啊?”陈嫣从秋千上下来的时候,刘彻也从树下走出,笑意盈盈问着陈嫣,本意是为了打趣她。

却没有想到,陈嫣歪着头看他,然后就抿嘴笑了起来。

“吾不是谁家女郎!吾是天上来的小仙女…时候到了是要回去的!”

刘彻当时当即大笑…谁都知道陈嫣这话是在玩笑,刘彻也知道,但是他就是感觉他信了。

她就是小仙女,她不是小仙女,那谁又是呢?

这和现在是不一样的,现在,赵良人告诉他,仿的是神仙…他不会相信,甚至她不说他都看不出来。就连‘仿’都觉得不够,何谈‘真’呢?

但刘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指了指一旁的位置,让赵良人坐下吃饭,看起来还是很关心这个新晋宠妃的样子。然而只有刘彻自己清楚,他原本对新人的热度,不经意间已经消去了一层。

虽然他经常三分钟热度,但如此迅速,还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他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而已…

于是之后后宫嫔妃们就看到了让她们喜忧参半的事情,喜的是,刘彻并没有独宠新晋的赵良人。忧的是,天子好像比过去更加‘喜新厌旧’了。

这样那样的美人,走马灯一样出现在天子的临幸名单上,天子最近简直就像是辛勤的蜜蜂,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只不过这‘雨露均沾’的对象不是所有嫔妃,而是一水的新人。

在这件事里,难度是没有的,只要刘彻愿意就行了。毕竟下面献的美人别提多少了,另外,未央宫的宫女更是数量庞大。这些人都是随便刘彻临幸的,原则上,她们其实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这样的作态,说不得不好,毕竟天子也没有别的错处,不过是多临幸了几个女子,又没有因此乱政的苗头,其他人自然也就缄默不语了。

但谣言还是像生了风一样,传播了出去。陈娇听到的时候,正在摆弄几个玻璃作坊送来的玻璃器——能送到她手上的当然不是凡品,晶莹剔透、价值连城是必然的。但更重要的是,这套玻璃器是陈嫣设计的。

当时设计了,玻璃作坊试制到如今才有了一套成品。如今陈嫣人不在长安,又因为订做的时候是和陈娇一起的,所以送到了陈娇这里。

这是一套二十四节气小碗,陈嫣自己说是烧来吃甜品的。其中春天皆用粉色,夏天皆用绿色,秋天用金色、红色,冬天用白色、蓝色。

当然,具体到每一格节气小碗,颜色都是不同的。比如说,立春,这就是一种近白的白粉色,春天的娇嫩是一点一点体现出来的,最后至于桃花粉。

另外,这些小碗盏还有不同的器形。有的仿照花型,有的仿照叶型,有的六角,有的圆圆…然后放在一起又是十分和谐的。

“她平日要做那许多事,也不知哪来的这些闲情逸致。”陈娇笑着摇了摇头:“罢了,先替阿嫣收起来吧,回头派人给阿嫣送去,当时看她对这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喏!”立刻有婢女应声。

陈娇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身体,呵呵笑了一声:“我们这位陛下啊…”

其他人纷纷低下了头——陈娇当然可以议论刘彻,实际上,她只要不说一些犯大忌的话,谁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责罚她,就算她的话对刘彻并不友好也是这样。

“罢了,也不过就是一时贪玩儿罢了,这种消息有什么可传的?”陈娇中间也没有说什么,这让身边一些人松了口气。这里说的话虽然不会句句都递回宫中,天子也不见得有心监视陈皇后,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刘彻来了陈娇的永华殿。

今天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当初派去找陈嫣的人回来了。这些人主要是向刘彻复命,而复命完毕之后,也有人得去找陈娇——陈嫣有不少东西是给陈娇、刘嫖的,另外,还有信件。

“这等小事还值得陛下来一趟?”陈娇斜睨了刘彻一眼,说着明知故问的话。

送东西这种小事当然不必刘彻出马,他又不是快递小哥…怎么说呢,他只是想知道更多陈嫣的消息而已。给他的信说不上生疏,但也就是如同普通朋友一般,别的就没有了。礼物也差不多,对天子的尊重是看的到的,然而刘彻想要的偏偏不是如此。

他知道,陈娇的信中肯定不会如此。

听到陈娇的话,刘彻忽然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和自己较劲,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他是真的对赵良人有兴趣吗?或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小孩子一样的逆反心态,他不服气!

他是堂堂天子,九五至尊…富有四海,甚至拥有全部,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完全被一个女人左右了?因为她来而喜,因为她走而怒!而那个女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凭什么?笃定他不会拿她怎样?

何等有恃无恐——即使刘彻其实清楚,这并不是有恃无恐,之所以能如此,大概是不在意吧。其他人趋之若鹜、奉若圭臬的天子之心,对于那个已经得到的女子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只是,刘彻并不能承认这个,因为那样听来就更没用了!

其实,只要不是那个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任何一个女人。赵良人是,这些日子宠幸的许多女人也是。

他或许是在告诉别人、告诉她,或许是告诉自己…他也不是并非她不可。

看看这些美人,她们也都是美的,又差到哪里呢?更别说她们还这样听话了。在她们身上,刘彻永远不会觉得挫折,永远也没有患得患失…

然而,从那一日在赵良人处想起陈嫣打秋千开始,一切就开始崩塌了…对赵良人的兴趣以一种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速度消减,以至于最后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