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手背上留下的痕迹像针一样,扎疼了冬渔的眼睛。

他整颗心被提了起来,像挂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怎么搞的?”

阿姨不断道歉:“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注意。”

宋雪满把手垂到一边,对阿姨道:“没关系,小孩没事就好。”

语罢,他看向神色复杂的男人,说:“我没事,您应该很少有时间陪家人,多陪陪她吧。”

见他仍要坚持,男人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名片,对二人说:“这是我的名片,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冬渔一眼不眨地看着宋雪满,板着一张脸,没有接过男人的名片。

宋雪满一手受伤,另一只手提着东西,见冬渔没有动作,便动了下受伤的手,想去接住名片。

冬渔心里莫名地烦躁,他赶在宋雪满抬手之前把名片收下。

男人离开后,宋雪满谢绝了阿姨的好意,跟在冬渔后边走回长椅边。

冬渔把东西提起来,头也不抬地说:“去医院。”

宋雪满把东西放在一旁,默默摇头,说:“不需要去医院,只是有点疼而已。”

冬渔抿起唇,心中愠怒,他以前手指被烫伤就疼得死去活来,宋雪满都伤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有点疼”?

宋雪满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安抚道:“别担心,很快就到家了,家里有医疗箱。”

冬渔将脸扭到一边,闷声道:“我没担心。”

声音突然消失,冬渔将头转回来,看到宋雪满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细碎,神情没落,像因此受到了伤害。

冬渔觉得不是滋味,半蹲下身子,目光触及他放在膝盖的手,心中不免一悸,他靠近些许,轻轻吹了一口气,放软声线道:“忍一忍,先回家。”

气息洒在伤痕上,宋雪满指尖轻颤,不自觉地弯曲五指,很低很低地“嗯”了一声。

回到家中,冬渔把医疗箱拿出来,让宋雪满坐在沙发上,自己忙活了一阵,看到宋雪满的手背有点无从下手。

宋雪满似乎很喜欢看冬渔为自己焦头烂额的样子,他像欣赏美画似的看着冬渔的脸,丝毫不在意手背上的疼痛。

“不着急,慢慢想。”宋雪满安慰道。

冬渔脸一垮,“你有病吗?你的手都起水泡了,是不是要先用针挑破?”

宋雪满俯下身来,笑得像只狐狸,“按我说的做?”

冬渔对这点倒不怀疑:“好。”

“给针消毒。”

“好。”冬渔照做之后,问:“然后呢?”

“把水泡挑破。”

“哦。”冬渔埋下头来,捻着针,将针头靠近宋雪满手背上肿起的水泡,越靠近他的手越是抖得厉害。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疼,真不知道宋雪满这人有没有痛觉,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你别担心,我不怕疼。”

冬渔额头冒了点细汗,“闭嘴。”

他把针挑进水泡里,不由皱起了一张脸,抽出两张纸巾把血水擦掉。

“疼,你帮我吹吹。”

冬渔朝他的伤口吹了口气,抬起头问:“还疼吗?”

“不疼了。”宋雪满温声道。

“然后消毒。”

冬渔把酒精倒在瓶盖里,浸入棉签,轻柔地擦拭在伤口处。

“用黄色那管药膏抹一下。”

冬渔照做。

“用纱布包起来就好了。”

终于做完最后一步,冬渔累得满头大汗。

“谢谢。”宋雪满笑道。

冬渔摇了下头,把东西放回医疗箱,拿起针时不小心被扎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宋雪满抓住他的手,唇线绷紧,语气责备。

冬渔突地气笑了,“你好意思说我呢?”

宋雪满抿紧唇瓣,一言不发,气息低沉。

他的反应有点奇怪,冬渔突发奇想,把冒着血珠的手指伸到他嘴边,说:“你吹一吹。”

宋雪满撩起眼帘睨了他一眼,一手握住冬渔的手腕,将唇凑近,冬渔反倒慌了神,眼神飘忽道:“别,我和你开玩笑——”

话音未落,他感觉指尖被一阵温暖包裹。

冬渔震惊地睁大双眼,想把手抽回来,宋雪满却握着他的手腕死活不松手。

冬渔脸上冒起热气,手足无措地说:“你干什么?我没事,你快松口!”

不久后,宋雪满松开冬渔,冬渔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催促道:“快,漱口!”

宋雪满忍俊不禁道:“你的血有毒啊?”

“少废话,快点。”

宋雪满接过水杯,漱了两下口。

冬渔把医疗箱和针放回远处,接着把菜放到冰箱里,对宋雪满说:“别做饭了,点外卖吧。”

宋雪满应了一声,“我在超市买了点酒,待会儿喝。”

“买酒干嘛?”

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想喝。”

冬渔动作停顿片刻,他想起陆仓说的话,别和宋雪满单独喝酒?为什么?

冬渔点好了外卖,准备玩两把游戏。

宋雪满道:“我陪你玩。”

“你手都这样了,别玩吧。”

“没事,不影响。”

打开游戏,两人进入选择角色页面,继上次赢过宋雪满之后,冬渔就没碰过这游戏,他还担心自己又会输给宋雪满。

值得高兴的是,几局下来,冬渔每一局都刚好赢过宋雪满。

“我赢了!”冬渔兴高采烈地说。

身边的宋雪满淡淡笑了一声,“你很厉害。”

冬渔偏头看他,宋雪满左手缠着纱布,动作弧度很小,可能一动就会很疼。

冬渔垂下眼帘,默默道:“再来一局。”

“好。”宋雪满没有任何异议。

游戏顺利进行,在最后关头,冬渔手“抖”了一下,技能放偏了地方,被宋雪满回手一个挑飞清空了血条。

冬渔把手柄一放,感叹道:“好可惜,差一点。”

宋雪满怔愣地看着电视屏幕,握着手柄的手不经意间颤了一下,眸光像飞蚊短暂跳过水面,荡起了轻微的涟漪。

故意输给自己?

“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冬渔起身去开门。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谢谢。”

冬渔提着东西回来时,看到宋雪满正拿着手柄发呆,于是问道:“怎么了?手疼?”

宋雪满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哦。我点的比较清淡,你多吃点。”

“好。”

宋雪满放下手柄,用开瓶器开了两瓶啤酒,一瓶放到冬渔面前,说:“喝点。”

冬渔顿了片刻,本想拒绝,然后他心念一动,点了点头道:“你就别喝了。”

宋雪满道:“没事,我喝一点。”

吃饭间,冬渔喝了两口酒,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所以维持在不醉到的边缘。

被陆仓提醒之后,冬渔有些好奇,自己喝醉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