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迷航一九九七

天光见亮,申金吾取过了床头的洋酒,轻轻的嘬了一口,拧亮了床头的台灯,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卞娘……

“你没睡?”申金吾一扭头,正看到卞娘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

“嗯……”卞娘轻轻的嗯了一声。

“没睡正好……”申金吾微微一笑,一把掀开了卞娘的被子,翻身向卞娘扑去,卞娘眉头一皱,缩身坐了起来,伸手顶住了申金吾的脸。

“怎么了?”申金吾不耐烦的问道。

“天快亮了,下人们都起来了!”卞娘的眼神有些闪烁。

“怕什么!”申金吾不耐烦的又向前凑了凑,被卞娘使劲的推了开。

“要不是你借着冲到姓张的屋里打我,帮我脱身,我怕是早就被那姓张的套出根底了……你说……姓张的会不会已经看出了你爹后背上的字,出自你手……”卞娘神经质一般的打了一个冷战。

“啪——”申金吾一个大嘴巴扇在了卞娘的脸上,捂着她的嘴,揪着她的头发摁在了地上,压低这嗓子吼道: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种话,你最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

“阿金,收手吧!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现在一闭上眼睛……他们就在我眼睛前面晃……那个叫张寒的人,眼睛亮的吓人,他肯定看出了什么端倪……咱们走吧……”卞娘抱住了申金吾的脖颈,哀声的苦求。

“呸——真他妈扫兴!”

申金吾啐了口唾沫,一把推开了卞娘,站在了床下,一边穿着裤子,一边沉声说道:

“我左手的笔迹,除了我死去的娘没人见过,姓张的就算生了一双三眼的妖瞳,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富贵险中求,娘们儿家家的,懂个屁!我一定要找到民国五年,我爹他们去黄河里寻找的龙宫,那可是八十辈子都花不完……你最好别坏我的事儿,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见那个孩子……”

卞娘闻言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抱住了申金吾的腿,哀声说道:

“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见他一面……”

申金吾笑了笑,慢慢的扶起了卞娘,扶着她坐在了床上,抹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见,肯定能见,但不是现在,你别忘了,我从鬼市上买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卞娘被申金吾的笑容吓得逮住了,浑身颤抖的说道:

“知道!知道!”

“乖!”

申金吾轻轻的拍了拍卞娘的后脑,穿上了外衣,推开了房门。

“啊——”

卞娘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而申金吾已经被吓的呆在了原地。

满目赤红的申仲谋就站在门口!

“畜生——”申仲谋一个嘴巴抽在了申金吾的脸上,将申金吾打了一个哆嗦,抽倒在了地上。

“爷爷……你听我说……你误会了……”

“写!用你的左手!在纸上写你的名字……给我看——”

申金吾一声大吼,将衣兜里的钢笔扔在了地上,从门后的书桌上拽过一本书劈头盖脸的砸在了申金吾的脸上……

“畜生!写啊——”

申金吾咽了一口唾沫,拿颤抖手拿起了地上的钢笔,用左手在书本的扉页上颤抖着写下了“申金吾”三个字。

申仲谋的身子不停的打着摆子,面如死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哑着嗓子对身边的由霸先说道:

“真的是他……!看着我干什么……把这个畜生,还有那个贱妇绑了……明日拜过祖宗,日落时分,直接沉河……”

申金吾吓了一跳,在地上打了一个骨碌,爬起身来,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爷爷!你听我说……爹和二叔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

由霸先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了申金吾的身前,沉声说道:

“大少爷,您……别让我为难!”

申金吾甩了甩头上的泪珠子,抱着由霸先的脚面,哀声喊道:

“由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对不对!您不能让爷爷沉了我啊!申家就我一根独苗了啊……”

由霸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背过身去的申仲谋,一咬牙,拎起了申金吾,捆了两手,拖在地上,向外走去。

“爷爷……啊……”

半个小时后,惨叫声渐行渐远,陆龟年一个翻身,凌空落下,走到了我的身前。

“怎么样,找到了么?”我急切的问道。

“找到了,人就关在祠堂后面的井底下,井口下面有绳梯,下行十几米,是水牢,申金吾就关在那里!申家怕这俩人串供,卞娘被拖去了另一个地方,俩人没关一块儿。”

我点了点头,回到了屋里,蘸着茶水开始在茶几上勾勾画画,陆龟年和根叔两个人在一旁喝茶聊天。

“根叔,你说这凶手会是谁呢?”陆龟年率先问道。

根叔思忖了一阵,沉声说道:

“我原本怀疑申不惧,因为无论是本事,还是动机,他都最可疑,但是申不惧也被杀了,掌柜的说,申金吾没有杀人的功夫,那卞娘和申金吾是一起的,自然也没了嫌疑,剩下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申仲谋,一个是由霸先,申仲谋没有杀自己两个亲儿子的理由,算来算去,凶手只可能是由霸先了!”根叔说完,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看了看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推论没有错,但是缺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根叔问道。

“动机!人是有感情、有逻辑的动物,任何的行为都是有理由,有目的的!如果凶手是由霸先,他是为什么要杀人呢?”

“你是说……”根叔欲言又止的嘀咕了一句。

“说的没错,就是那日记上记录的那此民国五年的河上行船,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查清了旧事,新谜也就迎刃而解了……”我接过根叔的话,笑着说道。

“民国五年的事,现在怎么查?”陆龟年问道。

“去找申金吾,直接问!”我转身坐在了桌边上,在一张纸上奋笔疾书,随后将纸交给了陆龟年。

“偷偷去水牢,按我纸上写的问!”

陆龟年细细的将纸收好,转身出了门。

我刚关上门,根叔便压着嗓子说道:

“掌柜的,申家也是在江湖上做生死勾当的亡命徒,咱们就这么搅进去,日后的麻烦少不了啊!”

我摇了摇脑袋,坐在桌前,打着拍子唱道: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念事,结在深深肠……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根叔白了我一眼,不再搭理我,低头擦着手枪,我则望着手中的茶碗,脑子里翻江倒海。

“鲁绛,你放心,绑你的人,我很快就能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