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发三千丈(上)

墙上的地图,被密密麻麻的标注了很多点,其中涂抹最多的是三个地点,自东向西依次是是:位于瓜州的唐代玉门关、敦煌、罗布泊,三点一线。

按照头陀的情报,寇乌孙在罗布泊附近开展了半个月的搜寻后,在敦煌附近兵分两路,一路沿着天上余脉北上,一路南下,直奔三危山。

可以肯定,其中有一路必定是寇乌孙的疑兵。

我看着眼前的地图,指着上面的图示,对头陀说道:“当年王神策西出玉门关,到达佛国的牧场,根据罗布泊周边的地势可以看出,罗布泊只能向南发展,而无法向北扩张,所以我敢肯定北上的那路人马是疑兵,我说过,罗布泊周边的雅丹地貌,哪里有流水侵蚀的痕迹,哪里就是佛国牧场曾经的位置,既然寇乌孙有一路人马往敦煌方向走,那佛国城位于水畔的牧场,应该就在敦煌附近,敦煌和干涸后的罗布泊荒原接壤处有一片独特的风蚀地貌,形状怪异,当地人将此处称为“沙依坦克尔西”,翻译成汉文,就是“魔鬼城”,这片魔鬼城呈西北、东西走向,面积约400平方公里,距离敦煌大约150公里,地面海拔350米左右。寸草不生,滴水难觅,人类在此无法生存,所以被人们称为死亡之海。

我将手里的红笔,在“魔鬼城”的位置画了一个圆圈,看着头陀说道:

“佛国的牧场应该就是在这个位置,白猿客栈传下过一句口诀:紫微天机逆行傍,隔一阳武天同当,又隔二位廉贞地,空三复见紫微郎。天府太阴与贪狼,巨门天相及天梁,后世子孙寻来路,袖内占星辨十方。”

头陀一脸迷茫的看着我,疑声问道:“什么意思?”

我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道:“这叫紫微斗数,是祖先留下的口诀,这段口诀是让我们在佛国牧场一个方圆很大的面中,通过天上的星星定位,找到蓑衣墓这个点的方法!”

“哦!厉害!那……咱们这就动身吧!”头陀似懂非懂的赞叹了一句,招呼一众天师会的弟子收拾行囊,准备清水和干粮,并通知日本人和英国人全员集合。

一个时辰后,天师会、英国人和日本人三组人马,在锁阳城西门外集合,正要出发,只见远处一道沙尘翻滚,乃是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赫然是去瓜州县城内发电报的卞惊堂。

只见卞惊堂一脸惶急,满嘴的燎泡,一身的风尘,拔马狂奔到了城门底下,滚鞍下马,一个箭步冲到了我的面前,抬手就是一拳,“咣”的一声砸在了我的鼻梁上,我脑门一酸,下意识的捂住了头脸,卞惊堂一招得手,抬腿就是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正要再打,头陀和荒木隆一赶忙跑了过来,架住了卞惊堂,头陀抱着卞惊堂的腰,大声喊道:

“你这是做什么?疯了么?”

卞惊堂一把挣开了头陀的胳膊,冲着头陀喊道:

“头陀,天师会全乱了,你知道么?赤门的码头不让咱们的烟船靠了,咱们名下烟馆的鸦片全停了!停了!咱们在玉门关外待了一个月,咱们天师会手底下的那帮大烟兵,犯了烟瘾供不上顿,已经闹了十几场哗变了!光镇压这些哗变的兵,就他妈的,就他妈死了好几万了!”

头陀下了一跳,脸色煞白一片,抓着卞惊堂的胳膊,大声喊道:

“可以买!对,赶紧去拍电报,让会里的老人儿高价去从云南收一大批滇土,先稳住哗变的乱子再说……”

卞惊堂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拧着眉毛喊道:

“试过了,试过了,买不了?”

“怎么会买不了,一手钱,一手货的买卖,怎么买不了?”

“蠡门的单玺尘说是要年初盘账,一盘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内,封了天师会在地下钱庄的所有户头,咱们所有的钱现在是一个大子儿也动不了!”卞惊堂捶胸顿足的哭道。

“他单玺尘是要黑吃黑不成?”头陀急的脑门上青筋暴跳。

卞惊堂一把拨开了头陀的胳膊,冲到我的身前,大声喊道:

“出玉门关前,还好好的,一定是这姓张的搞得鬼!”

我用手背擦了擦止不住的鼻血,坐在地下,仰着下巴说道:

“有道是:捉贼起赃,捉奸拿双,卞旗主可不能乱扣屎盆子啊!”

卞惊堂咬着腮帮子,正要上前,又被道格拉斯和荒木隆一拦住,正撕扯之间,只见头顶一阵机器的轰鸣响起,庞山云那架飞机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俯冲而下,滑行了一段距离,稳稳的停在了城门前。

只不过,这一次,从飞机上下来的不是庞山云,而是两个我无比熟悉的人,一个是我的大舅哥鲁胥,另一个则是我魂牵梦萦的媳妇——鲁绛。

是的,就是鲁绛,摘了飞行帽,她那一头火红色的短发,犹如一簇跳动的赤焰,在我的眼前来回闪烁。

鲁胥挎着背包,背着他那把精钢铸成的铁伞,先一步跳下了飞机,伸手想要搭一把鲁绛,却被鲁绛一把拨开,只见鲁绛从机舱里拎起了一个双肩背包,背在了身后,将手上拎着的一条莹白色的长绳子挂在了腰间,那长绳软索的两端各有一个拇指粗细,一尺长短的银色金属短棒,金箍镶玉,上面刻着十个细若蚊足的小字——白发三千丈,性喜割人头。

鲁绛此时已经两臂一撑,轻轻巧巧的落在了沙地上,随即大踏步的拨开了众人,走向了正坐在地下冲她傻乐的我。

“谁打的?”

鲁绛伸手拉起了我,扑了扑我身上的土,从衣兜里掏出手绢给我擦着脸上的鼻血。

“黑了……瘦了……胡子也不刮……”

我咧着嘴,千言万语在嘴边,却有哽在了喉咙里,只知道看着她傻笑……

鲁绛抹了抹眼角的水汽,扭过头来,扫视了一圈,冷声问道:

“谁打的?”

荒木隆一和道格拉斯对视了一眼,两人若有若无的向卞惊堂的方向瞟去,鲁绛瞳孔一缩,死死的盯住了卞惊堂,面沉入水,沉声说道:

“是你打的我男人?”

卞惊堂一挺胸膛,大声喝道:“是我打的,怎么样?”

话音未落,鲁绛两手一挥,在身下一抹,缠在她腰间那条莹白色的软索如同灵蛇一般瞬间飞了出去,卞惊堂翻身一跃,在半空中伸手一抓,攥住了那条软索的一端的银色小棒,却不料那小棒之中骤然传来了一阵机簧响动。

“咚——”

那金箍镶玉的银色小棒骤然炸裂开来,探出了无数三爪的金铁挠钩,钩后系着无数的金丝线,宛若张开了一张巨网,顷刻间罩住了卞惊堂的大半边身子!

“啊——”

便随着卞惊堂一声瘆人的惨呼,那些三爪钩挠入肉生根,闪电一般的锁住了卞惊堂的骨肉,鲁绛转身卸下了身后的背包,将小棒儿的另一端扣在了背包的一个卡扣儿之上,迎风一掷,那背包在半空中猛地张开,画了好大的一个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