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百步横渡流沙界(上)

何为流沙?简单地说,就是沙子像液体一样流动,当有重物置于沙体之上,就会沉底,一沉到底,流沙松软,不但无法借力,而且有着极高的黏性和吸力,一旦陷入,便无法拔出。《海内十洲记·凤麟洲》中有载: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这流沙河传说中的弱水一样,鸿毛难渡,一旦沾上,便难脱沉底的结局。公元1692年,牙买加的罗伊尔港口因地震导致土壤液化而形成流沙,直接造成了三分之一的城市消失、两千人丧生。

“百步横渡流沙界,三千弱水无底深……这两句诗写的,遣词造句,还真他娘的生动形象……韵压的也好……”

我嘬了一口烟,蹲在地上抒发着感慨。

头陀急红了脸,跑到我面前,皱着眉头喊道:“我说张大掌灯,咱都这时候了,就别讨论文学的事儿了行不行?这最后一关,你帮我们过了,我们把令公子送还,你们一家三口共享天伦,我们天师会升官发财……”

我一摆手,掐灭了烟屁股,扑了扑土,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半步惊魂阴阳路,天人一线诫贪嗔。指的是流沙中的六十四块落脚碎石。庄子有云: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表述的是一种中国最朴素的世界观——天人合一。所谓天人合一,便是说:大自然是大天地,人是小天地,其本质是完全相通的。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上,古代中医大家又对其进行了拓展,那便是——天人一线,所谓天人一下,指的是在大天地和小天地之间有一线之隔,使得二者能够互通有无,交换气息,这个一线,就是传说中的九窍,《黄帝内经·素问·生气通天论》有载: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九窍合九宫,九宫者,中宫居核心,围以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是为八卦卦象,八卦延伸六十四卦,便恰好对应流沙中的六十四块落脚碎石。天人一线诫贪嗔,其中的贪嗔二字,分属杜、伤两门,东南巽宫,东方震宫,可见这两条路是行不通的,八减二,还剩下,乾、坎、艮、离、坤、兑六宫。第三句诗文说:半步惊魂阴阳路,在奇门数算之中,阴阳乃是奇偶的代称,半步惊魂,意思就是可以分成一半的数都是凶数,能分成一半,代表能被二整除,被二整除就是阴数,代表阴数的门不能走!剩下的六宫之中,除去阴数的卦门,剩下的就应该是正确的路……”

头陀闻言大喜,沉声说道:“那还等什么?带路吧!”

我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过:“奇门术数一道,只有变是永恒不变的,这流沙下的落脚碎石,虚虚实实,也是在不断变化的!”

说完这话,我瞄了瞄腕上的手表,沉声说道:“马上就是辰时了,该变了!”

话音未落,只见流沙之中的碎石上下一晃,骤然换了一个全新的分布阵势,眼看头陀惊得瞠目结舌,我咧嘴一笑,张口说道:

“《黄帝阴符经》上讲:八卦甲子,神机鬼藏。古人将每天的二十四个小时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从每年冬至上元起到第二年冬至上元止,是为一个循环,共计三百六十日,在这三百六十日里,每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格局,全年一共四千三百二十局。也就是说这个流沙河中的九宫八卦,一共有四千三百二十种走法,每两个小时一变……”

头陀咽了一口唾沫,死死的盯着我,沉声问道:“江湖人都知道,历代的白猿三眼都是数术的大家,你能算出来的,对不对?”

我朗声一笑,伸出右手,五指平伸,幽幽说道:“日月星斗指尖过,江河雷霆掌上观。”

说完这话,我扭头往流沙河中一扫,三瞳一红,大脑飞速的运转,十分钟后,我身子一晃,整个人一个踉跄,靠在了鲁绛的身上,鲁绛搀着一脸惨白的我缓缓站直了身子……

张家的三眼太耗气血,一旦高速催动,难免头晕目眩,神思枯竭。

“这败家本事,用多了早晚脑淤血……”我狠狠的甩了甩晕沉沉的脑袋,拍了拍鲁绛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我俩先走,你们跟上!”我拉起鲁绛的手刚要迈步,却被头陀一把拦住。

“你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道。

“您先走到对岸,尊夫人和我们一起,沿着您的脚步走!”

头陀盯着我的眼睛,冷冷的说道。

“你不信任我?”我的眼睛对上了头陀的目光。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您撒丫子蹽了,这奇门术数可不是我们这些粗人玩儿的转的!”头陀咧嘴一笑。

“没问题!”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鲁绛,转身向流沙河中走去。

突然,我收住了脚步,转身走到了鲁绛的身边,从她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布袋,从里面掏出了两只漆黑如墨的小球儿,看着头陀,张口说道:

“差点忘了!要破这流沙河上的九宫阵,还需要这小东西的帮助!”

头陀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阵,疑声问道:“这是何物?”

我沉吟了一阵,组织了一下语言,将那小球儿举在掌中给所有人展示了一圈儿,笑着说道:“这是公输家研制的一种机器,名叫:月笼沙,别看这东西小,里面却藏着一个精巧的八宝转心机关,一遇到振动,就会击发引信,将小球从内部击碎,小球里面的白磷被炸散到空气中与空气接触,,弹壳体炸开,将发烟剂的白磷抛散到空气中,白磷一遇到空气,瞬间就会自行燃烧,不断的生出滚滚的浓烟雾来。多弹齐发,就会构成一道道烟墙!”

“烟墙?破阵用烟墙做什么?”头陀不解的问道。

我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当然是撒丫子了——”

“砰——”我话音未落,脸上神情一冷,扬手一甩,手中的月笼沙猛地冲着荒木隆一飞去,头陀闪身挡在荒木隆一前面,举手一格,将月笼沙打落在地。

“呼——”一阵浓烟冲天而起,散逸开来,遮住了我的身影。

“砰——砰——砰——”就在我甩出月笼沙的一瞬间,鲁绛也动了起来,十几枚月笼沙同时爆开,滚滚的烟雾闪电一般笼罩在了整个河岸边上。

“走——”我一把牵住了身边的鲁绛,拔足飞奔,冲出浓雾,落在了流沙河上。

“跟紧我!一步不能错!”

我一声低喝,引着鲁绛在流沙上的碎石一阵纵越,百丈的距离,不到三分钟,我们就跑到了对岸!待到浓雾散尽,头陀一行人重新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们已经闪身缩在了对岸边上的一块大石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