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再探诡宅(第2/3页)

他就那样静默地看着我,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嘘寒问暖的问候。他不说话,面色冷淡而黯然。

我想要冲上前,他却挪挪脚,见势避开。

我全身从上至下的脉搏都因激动而扑腾扑腾地跳跃着,可他的迟缓与冷漠却令我倍感心碎。

久久僵持,终于,他率先败下阵来。一声叹息,接着卸掉所有防备,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追问他这几年的行踪,他简言快语地说自己远离了这座城市,一直在国外跟父亲一起生活。我问追究这一切的根源,他却固执地低垂眼帘,执意不肯说。

关于他的父亲,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英凯上小学时父母离异,父亲下海经商,后来去了国外,而他跟母亲留在了厦海。后来母亲改嫁,英凯不喜欢继父,成年之后更是与他们联系甚少。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先声夺人。

他憋着嘴,显然是想拒绝回答。

“为什么突然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追问。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狠狠停留,很快却撇开:“不关你的事。”

一句不咸不淡的回答,瞬间将我推开十万八千里。半晌,他动动嘴,显然是想问我同样的问题。

“我知道是你!昨天是你,今天也是你!我来这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要一个答案。我要知道真相!你离开我的真相!”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相!你的所见所闻,就是真相!”他有些回避,又有些不耐烦。

他的作答令我感到气馁。

“是吗?你那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呢?”

“分开了。”

“为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

“既然分开了,难道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

他的表情微微一怔……

后来的后来,我苦苦求他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他用那种幽幽的眼神看着我,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终于,我的喜极而泣变成了一场嚎啕大哭。兴许是背不住我的眼泪,少顷,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张张嘴,“等我回来。以后再说。”

他轻而易举地动动嘴,在我看来却是一个郑重无比的承诺,一个胜过了世间一切甜言蜜语的承诺。

我自以为摸清了他的心意。欣喜之下,得寸进尺地要他搬来跟我一起住,他却说在告别单身之前最后一次free style,他要单独去西北一趟,现今任职于欧洲的一家涉外地理摄影公司,这次是回来工作,有一组照片要赶出来。

“什么时候动身?”我有些怀疑。

“明天。”他的目光落向窗外,“先在甘肃待半周,然后穿宁夏跟青海,最终地点是边疆。”

“酒店定好了吗?”

“没订酒店,偏远边镇酒店太少,联络不便。干脆用了沙发客app,交换住宿。”

沙发客app?交换住宿?听上去就像是一场骗局。英凯兴许是看出了我眼中的疑虑,接着掏出手机递给我:“就是他。我的交换客。”

我扫了一眼屏幕,转手将手机还给他。我承认自己根本没看清那人的样子,不过是为了验证确有其事罢了。

“到了给我发微信。”

“再说吧,如果进沙漠或者进山,可能没信号。”

“对了,你的号码……”

“之前那个。”

兴许是月光的缘故,他的脸被一层轻薄而煞白的光影蒙住。他的态度比以前冷淡了不少,也失去了曾经的生龙活虎。

“对了!”他开口将我叫住,随之转身进书房,接着将一块半平左右的物件超我怀里一塞。

“画。你之前想要的。”

“我要的?”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是达利还是莫奈?或者......安格尔?伦勃朗?五年了,我曾经问他要过的东西太多,实在记不起这些细枝末节。

而事实上,他话中有话,只可惜我当时并未读懂。

“拿回家,保存好。经常拿出来看看,对你有帮助。”

冷英凯着急离开。我看了表,凌晨一点半。他说要赶去机场,还要去朋友家收拾行李。我踮脚去亲吻他的脸,他的眉眼回避,浑身僵硬,却并未正面拒绝。

“英凯,你……”

不等我说完,他将我一语打断,“我走了。帮我好好儿照顾新来的沙发客。”

我的沮丧又来了,不由陷入深深的迷惘。想要追问,却又不敢。

他都已经开始裹领巾了,我却将他一把拽住:“对了,久别重逢,至少留张合影!”

没等他拒绝,我已经拿出手机打开了自拍软件。

“笑一笑英凯!说茄子!”

他的表情间写满了不适。抽身的前一秒,我眼疾手快地摁下了快门。而与此同时,我踮起脚亲吻上了他的脸颊。

“你一定会回来,对吗?”

他用力凝视我,接着重新戴上帽子跟口罩,先我一步出门。他好像消瘦了不少,如同一张薄薄的纸片,悄无声息地挤出了那道窄窄的门缝。

转身离去的瞬间,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寓意模糊。

也是后来的后来,当我认真回忆,才发现那目光不仅仅涵盖了对曾今的抱歉,不仅仅是对未来的期许,而分明是在写着:“去,去把真相找出来......”

临走之前,冷英凯叮嘱我帮他简单打扫一下阁楼,我点头说好,并以及时而频繁的联络作为交换。

我摸黑下楼,愉快地挥舞着手中的手机,快乐地就要飞起来。

然而就在三楼转角的地方,突然两道黑影“唰刷”自眼前一窜而过。我被吓坏了,一脚踩空,当即失去重心,整个儿人向前栽去。这还不算最糟,更糟糕的是与此同时原本握在掌心的手机从扶栏之间的空隙掉了下去。

短暂的走神,我听到楼底传来一阵脆响,我知道,那是手机四分五裂的声音。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我回头看,发现粗壮的暖气管道上蹲着两只觅食的野猫。然后我一口气冲下一楼,将屏幕开花的手机捡起来。

回家的路上,我照例塞上耳机,放了一张70年代的爵士专辑。步履轻快,好似整个儿世界都在旋转、跳跃、闭上眼。

三十分钟以后,我坐在公寓客厅的地毯上,迫不及待将那幅画拆开。

当我剥去三层厚厚的牛皮纸,却意外地发现那既不是什么高仿版名家名作,也不是什么极具先锋意识的小众作品,而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田园风景画,浓墨重彩的昏暗色调,深色色的天空,幽暗的湖水,岸边枯木嶙峋,牧羊女挥动手中的皮鞭,不远处散落着成群吃草的羊群。天边有夕阳,却也是浓重的暗色......

我记不清自己当初为何会问他要这样的一幅画,也兴许是他记错了。总之,无论它的内容还是它的色调或线条,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