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背弃(第3/7页)

“嗯,大人您请说。”袁从英的神色稍稍松弛了一些。

狄仁杰道:“从英,今天上午我们发现蓝玉观中的死者分为两类。一类是被杀的,这十分明显,而另一类却是在死后,再被砍得肢体残断的。我回来后仔细想了想,那些死后再被砍杀的尸体,其面容狰狞神情痛苦的样子,令我想起了另外一个死者。”

袁从英朝柜子瞥了一眼,低声道:“韩锐。”

狄仁杰点头:“非常正确。我也想到了食糕而亡的韩锐。一样扭曲变形的五官、一样瘦骨嶙峋的身体,都揭示了韩锐和蓝玉观中的死者,在死前均经历了非常大的身体上的折磨,很像某种疾病。”

袁从英凝神思索着,自言自语道:“……死的时候大变样了。”

“嗯?”狄仁杰听着他的话,应道,“因此,我就想到了那块蓬燕糕,这种疾病会不会和蓬燕糕有关系?”

“大人,我觉得有关系,但不是和一般的蓬燕糕,而是和蓝玉观厨房里我们发现的,掺杂了其他东西的蓬燕糕有关系。”

“很对!说得更加准确一些,是和蓝玉观里面的蓬燕糕中所掺杂的东西有关系。”

狄仁杰轻捻胡须,又道:“如果某样东西和一种疾病有关系,那么这样东西要么是引起疾病的,要么就是治疗疾病的,我说得有道理吧?”

“有道理。大人,而且我想,既然韩锐在死前那么痛苦地拼命想要吃蓬燕糕,会不会是他当时神智昏乱,以为这些普通的蓬燕糕里面也掺杂了他所需要的东西,这种东西可以救他,或者减轻他的痛苦?”

“是啊,如果这么考虑的话,那么这种东西就应该是一种药物。”

袁从英眼睛一亮:“对,一种药物!掺在那糕里面,这最有可能了。”

狄仁杰接着道:“从英,我们上次讨论案情时,还分析过韩锐、蓝玉观和恨英山庄之间的联系。我曾经有过推论,一是韩锐的金链证明了他和大食国的关联;二就是我曾根据韩锐手上的颜色分析出他是个画师,当然,这两样都还不能证明他和恨英山庄有直接的关系。”

“大人!”袁从英叫了一声,又瞥了柜子一眼,下决心道,“大人,您分析得非常正确,韩锐的确是个画师,而且曾为恨英山庄画过壁画。”

狄仁杰十分吃惊:“从英,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从英略一犹豫,答道:“大人,是恨英山庄的陆嫣然小姐告诉我的。我今天在百草堂药铺见到她了。”

“陆嫣然小姐?”狄仁杰狐疑地打量着袁从英,“她为什么会和你交谈?你去百草堂干什么?”

袁从英避开他的目光,答道:“其实,昨天晚上我在九重楼酒肆喝酒时,她就在那里。今天我路过百草堂时又见到了她,我们谈了很多。”

狄仁杰想了想:“好吧,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她都谈了些什么?”

“大人,我正想告诉您。陆嫣然小姐对我说,韩锐确实是个绘画的天才,就是她把韩锐介绍到恨英山庄,去帮助冯丹青绘制壁画的。因此,您的推断相当正确。”

“哦,她还说了其他什么吗?”

袁从英字斟句酌地道:“她还告诉我,她从小就认识狄景晖,就连她的姓名都是狄景晖所起的。她深爱着狄景晖,虽然狄景晖娶了陈大人的女儿,但是陆嫣然和狄景晖始终没有断过往来。”

狄仁杰听得愣住了,半晌才道:“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嗯。”袁从英点头道,“她还说要大人小心冯丹青,说那个女人心怀叵测。”

“景晖倒也是这么说的。”

袁从英看了狄仁杰一眼,不再说话了。

少顷,狄仁杰回过神来,又问:“陆嫣然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有,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就是韩锐、韩斌兄弟两个都是狄景晖安排到蓝玉观去的。”

狄仁杰震惊了,看着袁从英说不出话来。袁从英也不管其他,就把韩斌刚刚告诉自己的那些情况,假借陆嫣然之口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狄仁杰听。

等袁从英全部说完,狄仁杰才长长吁了口气,叹道:“韩锐兄弟、蓝玉观、恨英山庄,终于全都联系起来了。而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居然是狄景晖和陆嫣然。”

袁从英沉默着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狄仁杰又道:“这些情况非常重要,我要再好好想想。现在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蓝玉观半年前发生的变故,一旦弄清了这个,恐怕我们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就都有了最关键的线索。当然,对于这个变故,陆嫣然和狄景晖应该都很清楚。”

袁从英道:“可是陆嫣然并没有告诉我,蓝玉观半年前发生的事情。”

狄仁杰道:“不,从英,其实我们还是有一些线索的。半年前有人在蓝玉观建了一些新的房舍,随后相继有无家可归的人失踪,这两天我们又在蓝玉观发现了几十名死去的道众,假如把这些事情都联系在一起,那么还是可以得出一个推论的。那就是:半年来,有人把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召集在一起,弄到了蓝玉观新建的房舍里面充当道众。这些道众中的一些人得了某种古怪的疾病,其中也包括韩锐。最后,就在前天晚上,他们的尸体全部在蓝玉观中被发现。其中有些人死于疾病,而有些人则是被直接杀死的。”

“大人,您说得非常有道理。”

狄仁杰长叹一声,道:“从英啊,这番推断甚至让我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啊。我感到,蓝玉观里一定发生过非常恐怖的事变。”

袁从英冲口道:“您去问问狄景晖吧,我想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狄仁杰苦笑:“这是自然。这个狄景晖,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备感困扰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个儿子好像是我前生欠下的一笔孽债。”

袁从英低下头,不再说话。

狄仁杰又思索了一阵子,突然道:“对了,从英,今天上午我在蓝玉观的热泉潭边还发现了一样东西——那种奇异的红花。”

“红花?”

“对。从英,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恨英山庄曾经看到过大片奇异盛开的红花?”

“记得。大人,您在蓝玉观也看到了这种花?”

“没错,这又是一个联系。也许可以成为一个突破点。景晖曾经对我说过,范其信研究过许多来自异域的特殊药物,并且在恨英山庄培植这些特殊的药材,莫非这红花也是?我要去查查,查查……”

在又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袁从英轻轻地说:“大人,夜深了,您该回去了。”

狄仁杰猛抬起头直视着他,目光逼迫得袁从英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但嘴里还是倔强地坚持着:“大人,您该回府休息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您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