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孟什还是没找到满意的写作题材,显得越发焦躁了。他晚上熬夜到两三点钟,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健康状况令人忧虑。苏茜感到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苏茜喝了一杯牛奶后,上床睡觉了。这段时间,孟什基本上都是半夜才摸到床上来,或者干脆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苏茜已经适应了一个人先睡。

其实,她非常希望丈夫能陪在自己身边,将她拥在怀中,享受那种幸福感和安全感。

睡觉之前,苏茜看了一会儿书,正是那本《神秘暗示》。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本扣人心弦的悬疑小说,荣登畅销书榜首绝非徒有虚名。苏茜以前很少看这种悬疑惊悚小说,但这本书深深地吸引了她。唯一的问题是,她担心晚上会做噩梦。所以,当她看到书中某个特别恐怖的情节时,合上了小说,打算明天白天再看。

即便如此,关上灯后,苏茜还是有点害怕。书中的情节结合她的想象,在黑暗中浮现出来。她掖紧了被子,祈祷这些恐怖的事物不要钻进她的梦境。

可惜事与愿违,半夜的时候,她还是做噩梦了。

独自一人,置身于幽暗山林,阴森的冷风吹得树影憧憧,宛如狰狞活物。这个梦境如此真实,甚至能感受凉风带来的寒气,以及双脚踏在泥泞地面上的潮湿阴冷。苏茜很害怕,她不是第一次做噩梦,但如此真实的梦境,却是前所未有。

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之后,往往就会醒来了。苏茜努力地眨眼睛,希望摆脱这个恐怖的梦境,回到自己温暖的床上。但是,她惊恐地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走出这个梦境。

甚至,她越来越清醒了。清醒到她清楚地看见了四周的一切,并意识到,这些全是真实的触感。

苏茜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睁大了惊惧的双眼,手伸向旁边的一棵树,摸到了粗糙而湿润的树皮。然后,她用右手使劲捏左边胳膊,疼,真实的疼。

这……不是梦?

苏茜全身的毛孔都缩紧了,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却又做不到自欺欺人。她想尖叫,却发现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喉咙像被掐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捂住嘴,身体筛糠般地颤抖,震惊、恐惧得无以复加。

天哪,这是哪儿?我怎么会置身于山林之中?!

苏茜的家在北京南四环和五环之间,她非常清楚,在她家半径十千米的范围内,都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山林。她甚至不相信北京有这样的深山。那么,她到底身在何处呢?

“孟什,孟什……”苏茜呼喊着丈夫的名字,在这一丝灯光都没有的山里,显得格外苍白无助。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风一吹,冰凉,如同她的心。

所幸现在是六月底,天气已有些炎热,否则的话,苏茜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站在这阴暗山林之中,不被吓死,也会被冻死。

这座山植被茂密,山涧溪流潺潺,幽静而凉爽。如果是来游玩,倒不失为夏日的度假胜地。但苏茜现在哪有这个心思,她浑身发抖,寒意砭骨,只想快些逃离这里,重回灯火通明的现代都市。

对,先离开这里。苏茜心想,不管自己遭遇了何种状况,目前最重要的是走到城市中,找到一部电话,或者寻找能帮助自己的人。此刻,她身上没有手机、手表和任何钱财,假如无法走出山林,后果不堪设想。

苏茜光着脚,在冰凉的石板路上行走。通过这些石板路,她判断这里不是一座原始森林,而是某个景区或者森林公园。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是景区,到了白天,就肯定会有人来。熬过这个夜晚,就能结束这场噩梦。

沿着石板路前行,苏茜寻找着任何跟人类有关的建筑或痕迹。越往上走,风就越大,越发地寒冷。她身体缩紧,抱住双肩,凭着生存的本能和被逼出来的顽强意志探索着希望之光。

突然,周围的树丛晃动了一下,似乎有某种生物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觊觎着她。

苏茜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她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用于防身。静候了片刻,并没有什么野兽从树丛中钻出来。她继续前行,比之前更加警觉。

走到某处,视野稍微开阔了一些。苏茜的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她隐约看见,身旁的悬崖峭壁上拉着两根“斜线”,略一思索,她猜到了这是什么——缆车的钢索。

这一判断,让苏茜更加确定,这里肯定是某个景区。至于她是怎么从自己的家转移到这个景区的,她无暇思索,也根本不可能想得明白。目前最紧要的,是找到人求救。

沿着山路又走了十多分钟,苏茜欣喜地发现了一座小房子,还有停在半山腰上的几十辆缆车。这座小房子,可能是白天操作缆车的工作室。

苏茜像看到救星一样朝房子奔去,但是房门用铁锁从外面锁住了,显然里面没有人。苏茜不知道现在是夜里几点,但她想,只要在这里待到天明,就肯定会被前来上班的工作人员发现,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苏茜走到一辆缆车旁,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她插好门闩,把自己关在缆车内,觉得温暖和安全多了。起码在缆车内,不必担心遭到野兽的袭击。

坐在缆车的座位上,蜷缩着身体,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直到现在,她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但缆车边缘冰冷的钢铁触碰到她的肌肤,提醒她放弃幻想,承认事实。

苏茜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梦游

难道我是梦游来到这个地方的吗?

很快,她发现逻辑上说不通。她家周围没有这样的深山,她也不可能在梦游状态下连续行走若干个小时。

要弄清这一切,只能等待天亮了。苏茜现在无比想念家,想念自己的丈夫,忍不住又要哭起来。但她告诉自己,哭泣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会令她更加沮丧,并且会加剧消耗体力。在这种一切状况都不明朗的情况下,绝对是不明智的。

她就这样孤独而恐惧地坐在缆车内。渐渐地,倦意向她袭来。苏茜的身体倒向一侧,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