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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两天出了点事,被一帮本地的流氓陷害坐了两天局子,这事你听说了吧?”张芃的语气非常恳切。

“听说了,据说是为了抢玉石生意,那帮家伙可是够狠的,不过听说你也够英雄,打伤了他们好几个人。”吴老板嘿嘿一阵坏笑。

“那里有两个本地人伤得特别重,我这次还真以为我要被判刑了。不过,这位刘老板找到他们把事给摆平了,这我才出来。”张芃一边叙述着自己的经历,一边琢磨这套说辞能不能骗过吴老板。

“刘老板救下张芃就是想让他报你的恩,找到收王大山画的地方?”吴老板没看张芃,而是盯着刘胜利说道。

“我跟你有一说一吧,那件卖了的画,钱还没到我手里,王大山人就死了。听说警察已经介入了,那钱我看是要不回来了,但是我手里还有几件差不多的东西,给我个高价,都在你这走了,行不?”刘胜利的眼睛盯着吴老板说道。

“刘老板,你的东西,我收不了。”吴老板眨了眨眼睛,这次似乎他并不愿意跟刘胜利对眼神。

“为什么?都是祖上一起留下来的。”刘胜利的表情非常惊讶。

吴老板呵呵一笑,突然又收住了笑,把脸凑过来跟刘胜利说道:“您让王大山给张芃的那幅画是赝品!虽然活做得很真,但是再真也是赝品。”

“赝品?你怎么能肯定就是赝品呢?”刘胜利显出了非常愤怒的样子。

“看来刘老板还真不是这个行里的人,这别的玩意我还真不敢打包票,看古画,在中国我算得上是一号。”

刘胜利刚要说话,张芃一拽刘胜利的衣角,并对他使了个眼神,说:“刘老板,您听吴老板把话说完。”刘胜利会意,就没再说话。

“阎立本是唐朝的名画家,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唐朝留到现在的画,基本没有。因为过去作画用的都是绢纸,这玩意能够保留一千年就很不错了。即便是那些土夫子,哦,土夫子您知道吧?”吴老板故意再次试探了一下刘胜利。

“就是盗墓贼,我看过《鬼吹灯》《盗墓笔记》之类的小说。”刘胜利对吴老板嘲讽自己似的问题,故意装出了一种你多此一问的表情。

吴老板心想刘胜利果然是外行,竟然拿着小说当鉴宝秘籍,所以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土夫子即便从一些唐朝的墓葬中挖出来了一些古画,这些古画经过岁月的侵蚀,也不太会是完整的,多是一些绢纸的残片而已。”

“那也就是说我这幅画根本不可能是唐朝的画喽。”刘胜利的表情十分郁闷。

“这个不是重点,我刚才说的只是常识性的知识而已,只要有点古玩买卖经验的都知道。好了,现在跟你说重点,既然根本没有真品流传于世了,那么临摹的作品也就变成了真品。就拿阎立本来说,现在在故宫博物院里放着的《步辇图》,说是他的作品,画上说的是唐太宗时送文成公主下嫁松赞干布的事,其实那就是宋朝人临摹的。真正的《步辇图》现代人谁也没见过。”

“也就是说,我那幅画是宋朝人做的假?”

“你听我慢慢说,一来,如果是宋人所作的话,也不能叫造假,而是为保存流传。宋朝人已经对文物有了一种保护的意识,而且收藏古董、古人字画,更是成为了当时的知识分子阶层的一种爱好。当时的知识分子跟现在的那些吊儿郎当的大学生不一样,那些科考上来的才子们,个个都是顶尖的人才,琴棋书画那都是必修科目。你要是不懂这些,你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而当时这样一批知识分子中的书画高手临摹古人的名作,也就变成了一种风尚。据史料记载,他们的临摹程度很多都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比如宋朝的大书法家米芾,就是此中高手。而这些宋人的画就变成了仿唐人的画中最为贴切的精品,虽然也都是些后人的作品,但他们的价值是可想而知的。”

“那我的那幅画不是也很值钱喽?”刘胜利试图把无知进行到底。

“只是可惜啊!你的那幅又是后人再仿宋人的作品,朝代应该是明清的。”

“什么?这玩意还有再仿?”刘胜利有点夸张地睁大了眼睛,一点也没有刚才稳重了。

“对呀,反正真品早就没了,宋人的东西就变成了第一真品,后人再仿制也不足为怪。”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就是考验眼力了,不过说实话,你的那个东西仿制得相当好了。”

“哦?愿闻其详!”

“从阎立本作品许多摹本可以看出来,此人的笔法十分分明,方折、虚笔、实笔都运用得很纯熟,而他对于墨迹的掌握也十分具有个人特色。这都是一个好的画家笔法圆润、自然的体现。而你的那幅《太宗游猎图》在这些方面做得真的是非常到位。”

“那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明清画的?”

“首先来说,鉴定一幅古画,讲究考和鉴,‘考’就是在故纸堆里找这位画家的关于这幅画的记载,比如他的诗文,他在二十四史的传记中相关事迹的记载,等等。原来宋朝人都以为《唐明皇幸蜀图》是李思训的作品,但是后来根据史料做了年代推算,李思训早在唐玄宗登基前就死了,他怎么会画出唐玄宗到蜀地的画来呢?这就叫考,考出来了伪作。而我在史料中根本没有找到阎立本画过什么《太宗游猎图》,当然这并不能说明阎立本就没有画过这幅画,但我们也并不能用考证方面的知识来解决这幅画到底是不是伪作。”

“那该怎么办?”

“所以,只能用鉴的方法,‘鉴’说白了就是比较。跟那些宋朝的摹本进行比较,看这幅作品有没有那种统一的风格存在。你看过王大山的那个《古董鉴赏》节目吗?”

“因为跟他算是朋友,所以总要看一下的。”

“那里头的专家鉴定画作的时候,常会说一句话,记得吗?”

刘胜利摇了摇头。

吴老板又是一笑:“他们会说,这个跟作者的风格相差甚远,形似神不似,所以是伪作。”

“嗯,这句话我确实听过。”刘胜利不住地点头,其实他根本没有看过《古董鉴赏》节目,不过他却演得十分真实,就连一旁的张芃也跟着点头。

“其实他们说的不过是些屁话!”吴老板的话说得越来越有劲,“因为过去找画家求画的人很多,而一些画家本身就是大官僚,又不好驳了好友的面子,所以常常总是应付两笔了事。这些作品其实是真迹,只不过在艺术构思和布局上,相对潦草,而这样的作品很多竟然被有些专家误诊,做了伪作的判断,这是不负责任的。还有一些人是有人代笔,比如最有名的唐伯虎,就是他的老师周臣代笔的,而周臣的画作比起唐伯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代笔者的作品难道就要统一被认为是赝品吗?这显然也是不合适的。所以光说什么形似不神似的,解决不了画作价值的根本问题。而你的这幅画,就是画作中伪作的精品。因为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讲他对阎立本风格的延续有着惊人的相似,甚至有更为超越他的地方。但这幅画作有个惊人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