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3页)

现在她还得为受损的骨骼拍照,所以手套得再次被取下来。她从背包里取出手提灯、电池组和一个小型三脚架,然后取出了数码相机,机身上附带着庞大的微距镜头,当初为了买这个镜头她花费了大笔的钞票。她将相机安装在三脚架上,设置妥当,继而将骨骼放在地上。在黑暗中尽力做好准备工作之后,她打开了手提灯的开关。

就这样,她此行所需面对的第二个危险因素来了——灯光可能会被外面的人看到。尽管如此,灯光又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开灯之前她在黑暗中将尽可能多的准备工作全都完成,这样便可以让灯的开启时间尽量缩短,并且顺利拍完照片。完成任务之后,她便可以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天哪,灯光实在很亮,照亮了四周的一切。她迅速调整好相机的拍摄角度和焦距,尽可能快地拍摄了一些照片。每次拍摄前,她都得略微调整一下骨骼的摆放位置和灯光的照射方向。就在她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她发现在强光下能看到骨骼上还有别的东西:明显的牙印。她暂停拍照,戴上放大镜仔细察看着那些痕迹——它们的确是牙印,不过并不是灰熊的牙印:与灰熊的牙印相比,这些牙印显得更加轻微无力,上下齿冠挨得更近,而且齿冠更加平整。于是克莉从多个角度对骨骼上的牙印也进行了拍摄。

克莉匆匆将这块大腿骨碎块放回到棺材里,转而开始研究她第一次来这儿时看到的另一个有着不寻常痕迹的部位——破碎的头骨。颅盖骨受到了严重创伤,毫不夸张地说,颅盖骨以下的整个头骨几乎都碎裂了。死者生前受到的最严重——看起来也是第一次——的击打是击在颅顶骨的右侧,使顶骨呈现星状裂纹,然后顶骨就沿着这些裂纹被撕裂开来。这显然是丧命瞬间所受的损伤,原因很简单,没有人在经历如此猛烈的伤害后还能活下来。从骨裂的痕迹可以看出,骨骼的创伤是在骨骼还鲜活着的时候发生的。

头骨的不寻常痕迹是在靠近击打处的位置。她细细察看发生骨裂的那个点,一头熊显然能用掌击、嘴咬的方式弄碎头骨,不过在骨裂顶点处的那个痕迹看起来不像是牙印或掌印。它看上去不太规则,呈多重锯齿状。

戴上小型放大镜进一步检查之后,她的怀疑得到了证实。那个痕迹是由一个粗糙的重物造成的——几乎可以肯定是一块岩石。

克莉加快了工作的节奏,她用微距镜头对头骨碎块拍摄了一系列照片。这些照片作为证据已经足够了。或者还不够吗?她犹豫了片刻,随后一时心血来潮地从背包里掏出了几个密封塑胶袋。她将那块有擦痕的大腿骨碎块和其中一块受损的头骨碎块放进塑胶袋里密封好。这些东西就是确凿无疑的证据。

完工!她关掉了手提灯的开关。现在她获得了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埃米特·保得里并非是被一头熊所杀害——其实他是被人杀害的。事实上,从遗骸的大量损伤痕迹来看,这也许是两三个或更多的人共同参与的杀戮事件。他们先击中了受害者的头部,使他无法动弹,随后他们打碎了他的头骨和其他多处骨骼。再者,死者骨骼没有被灼烧的迹象。

太可怕了。简直难以置信。她竟然发现了一起一百五十年以前发生的谋杀案。这就引出了下一个问题:其余的十名矿工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被人杀害的吗?

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十一分钟了。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惧:现在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准备走出棚屋。

就在这时,她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她关掉LED灯,仔细聆听着。短暂的寂静之后,她又再次听到了一些动静:是门外雪地上发出的“嘎吱”声。

上帝啊,有人来了。巨大的恐惧使她变得有些麻痹,心脏狂跳着,她迫使自己继续留神细听。她听到了非常清楚的“嘎吱”声,“嘎吱”、“嘎吱”、“嘎吱”……随后,她的视线越过存放滑雪器材的库房,在一扇靠近屋檐的高窗上看到了一束一晃而过的亮光。接下来是更长久的寂静。之后,她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还有对讲机发出的“咝咝”电流声。

外面有人。还带着对讲机。

是高地山庄的人吗?还是警察?

她极其小心地拉上背包的拉链。棺材盖子还没有盖上,她应该把它放回去盖好吗?她开始着手把棺盖放回原位,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很响的刮擦声,于是她赶紧停手。可是她必须得将棺盖盖回去,她只得鼓起勇气再次行动,迅速将棺盖推回到原位。

她能听到外面传来更多的动静:“嘎吱”声、低语声。很明显外面有一群人,他们试图保持安静,却没能成功做到这一点。

她把背包背在肩上,从棺材区出来。棚屋的后面有出口吗?现在她无法看清楚——因为实在是太黑了——不过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出口的存在。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一处安全的藏身之所,等着眼前的危险过去。

她蹑手蹑脚地朝仓库棚的后面走去,那里放着一大堆旧滑雪缆车的部件——架线塔、座椅和滑轮。就在她悄悄行走的过程中,她听到棚屋的门被打开了,所以最后一小段路程她是跑过去的。这时,她能听到棚屋里有人压低声音说话,还听到了更多对讲机的声音。

走到堆叠起来的旧设备跟前,她找了个空隙钻了进去,然后趴在地上,用两只手和两只膝盖着地,在一大堆破旧金属中迂回穿梭着,尽可能快地往里爬。

克莉突然听得“啪”的一声,随即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纷纷亮起,使整个仓库棚都沐浴在明亮的光芒之中。克莉爬得更快了,随即靠在一大卷钢丝绳背后,把背包取下来抱在胸前,让身体蜷缩成球状。她等待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也许他们发现门口的挂锁被人用非正常的方式打开了,便起了疑心。也许他们发现了她的车。也许他们不会找到她……

她能听到很多人在水泥地面上行走的声音。随后她听到了一阵低语声。现在她可以分辨出不同的人声,也能听清其间的只言片语。突然,她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说出——是科莫德那慢吞吞、拉长调子的得克萨斯口音,带着她特有的焦躁语气——一阵巨大的恐惧感几乎将克莉击倒。

她将脸埋进戴着手套的手掌里,因这场噩梦而感到有些眩晕。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因无法承受的担忧和沮丧而破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她听到一个响亮而清晰的声音在说话——是科莫德那严厉的鼻音:“克莉·斯旺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