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第2/3页)

在极少数情况下,克莉会找到一份让她略微有些兴趣的资料,比方说刑事诉状、谋杀审讯记录、通缉公告、与被控犯罪或有犯罪嫌疑的本地不良分子或流动人口有关的违警记录等等。可是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突出的东西,既没看到与一伙疯子有关的记载,也没有文档提及某人有杀害并吞吃十一名矿工的动机。

斯塔福德这个名字不时会在文档中出现,尤其在与熔炼厂的人事记录有关的资料中显得特别频繁。这些记录都非常可憎,分页列出了丧生工人的名字,数量之大就好像他们是受损的设备一般。在工人的名字后面列出了他们的遗孀或孤儿所得到的款项,金额从来没有超过五美元,大多数情况下的总金额为“零美元”,并附带一条注释——“无需付款/工人自身失误”。从记录看来,有些工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受伤致残或中毒,然后立刻被开除,并未得到任何赔偿,也不具备任何追索权。

“真是一群卑鄙的人渣!”克莉低声自语道,再次将一捆已看完的文档交给韦恩。

过了一会儿,一份传单引起了克莉的注意。

美学理论

演讲者:奥斯卡·王尔德(来自英国伦敦)

通过观察美术作品、个人饰物和家装设计来了解美学理论原则的实际应用

地点:沙丽古丁矿大画廊

日期:六月二日,星期天下午

时间:两点半

票价:七十五美分

克莉不由得因为这份古怪离奇的传单而差点儿笑出声来。王尔德应该就是在这次演讲结束后听到灰熊吃人事件的。跟这份传单别在一起的是一叠与这次演讲有关的新闻报道、信件和记录。洛宁福克粗俗的矿工们居然会对美学理论感兴趣,这可真是荒唐可笑,更不用说所谓的个人饰物和家装设计了。不过根据各方面的记载来看,这次演讲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演讲结束时听众纷纷起立,长时间地站立鼓掌。也许是王尔德的人格特点——比如他的奇装异服、纨绔公子哥似的言谈举止或他那超自然的智慧——使矿工们动容。洛宁福克的矿工们几乎没有娱乐生活的概念,在工作之余,他们除了嫖娼,就是纵酒。

她迅速地翻阅着附在传单后面的文档,看到了一封引人发笑的手写便条,显然是一名矿工写给远在美国东部的妻子的一封信。整封信几乎没有标点符号。

我亲爱的老婆星期天的时候伦敦来的王尔德先生作了一场演讲。他的演讲非常受欢迎演讲结束后王尔德先生很高兴地与矿工们和听众中的各种粗人们聊天他很亲切有礼所以我也想跟他说话可是那个老醉鬼齿轮工斯温顿却将他拉到一边去跟他讲了一件事在这之后那位可怜的先生就变得面如死灰我觉得他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了……

韦恩站在克莉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这封信的内容,他对此嗤之以鼻。“真是个没文化的家伙。”他又用手指轻叩着那张演讲传单,“我敢打赌这玩意儿现在很值钱。”

“我也相信这一点。”她附和道。犹豫片刻之后,她将信重新放回到那一叠资料中别好。这封矿工的信并不足以对她的论题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她将手中的一捆文档推到一边,然后开始看下一捆文档。当韦恩将那捆文档放回架子上的时候,她留意到韦恩将那张与王尔德的演讲有关的传单抽了出来,并将其塞到另一个地方。这家伙很可能想把它偷走,并放在eBay网或其他地方拍卖。

克莉告诉自己说他做什么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接下来她继续振作精神看完了一捆又一捆的文件。刚才她所查阅的大部分文档都与熔炼厂和精炼厂有关,而当前这一捆文档则几乎都与斯塔福德家族有关,根据所有迹象来看,随着斯塔福德家族财富和权力的增加,他们也变得越来越专横。看起来他们在1893年的白银危机中幸存了下来,甚至利用这个机会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下了很多矿井和民居。在这捆文件中还有很多已褪色的矿区地图,每一个矿井和隧道都在地图上被仔细地标注了出来。不过奇怪的是,这捆文档中几乎没有看到与熔炼厂有关的资料。

其中有一份文档使她不寒而栗,并停止了继续往下翻阅。那是一张由一个名叫霍兰德·斯塔福德的家族成员在1933年写给一个名叫多拉·蒂凡尼·科莫德的女人的明信片。明信片上的称呼写的是“亲爱的表姐”。

科莫德。表姐。

“天哪!”克莉脱口而出,“那个臭婊子科莫德,她竟然与榨干了这座小镇的家族有亲戚关系。”

“你这是在说谁呢?”韦恩质问道。

她用手背拍了拍那份文件,“贝蒂·科莫德,那个经营着高地社区的讨厌女人,她与斯塔福德家族有关。斯塔福德家族在洛宁福克的淘银时代拥有为数众多的熔炼厂。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克莉才发觉自己失言了。韦恩·马普尔走上前来,用一种带着责难,差不多像是学校的训导主任教训学生的口气说话:“科莫德夫人是这个镇上最善良、最亲切的人。”

克莉急忙改口:“我很抱歉。我只是……我的意思是说,因为她是将我投进监狱的主要责任人……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朋友。”

她结结巴巴地道歉看起来起到了作用。“唔,我能体会你因那件事对她有多么生气记恨,不过我能为她担保,我真的能这样做。她是个很好的人。”说完,韦恩又做出了他的招牌式眨眼动作。

真是“好极了”!克莉足足花了五个小时来查找资料,最后却一无所获,而现在她却负担着即将与这个蠢货约会的担子。她希望他们交谈的时间会很短暂,而且约会的场所是一个泰德绝不会去的地方。或者,也许她能在最后关头装病请假——她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

她瞄了一眼手表。看起来她在这个堆满了杂乱无章的文件的鬼地方已经不可能再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她第一次开始觉得也许自己的手伸得过远,做得有些过头了。也许彭德格斯特是对的。她已经为写好一篇优秀论文找到了足够多的素材,不该再有别的想法和企图了。

她站起身来,“我没找到有用的资料。我得走了。”

韦恩跟着她走到了档案馆前厅的会客室,“我很遗憾你这次不太成功,可是至少……”他再次眨了眨眼,“这为我们制造了增进了解的机会。”

她无疑一定会打电话告诉他——她生病了所以不能赴约。

她咽了一下口水,“谢谢你的帮助,韦恩。”

他倾身与她靠得更近,“不客气。”

她突然愣住了。她的臀部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他的手。她退后了半步,并转过身去,可是那只手却像章鱼的触须一样跟了过来,这次还在她的臀部轻轻地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