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山会(第2/3页)

肖炘杰和西玛对望一眼,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如果光是压制住诅咒,就需要眼前的释比老人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和精力,那么要完全驱除它,那到底会有多困难呢?尤其是西玛,在古羌圣山的时候失去了一段记忆,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有一种比肖炘杰更甚的恐惧。

当晚几人再次回到羌寨中,悠闲地度过了三天时间,然后在第四天一大早就起来,发现周围的羌民都是兴高采烈地在准备祭祀的物品,让西玛奇怪的是一条大白狗被拴在寨子外面的树上,西玛本来看它可怜想要喂食,却被丹木给制止住了。

寨子中最终出动了三百多人,除了一些外出上学或打工的年轻人,整个寨子的人几乎都来了。

旺达诗卓颤巍巍地从山林间的小路上走了过来,也不知他这副样子,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到,是怎么走了两三个小时的山路下山来的。

今天的旺达诗卓装扮一新,头上戴着猴皮帽,身披豹皮法衣,脚下穿着羌人特有的刺绣云云鞋,右手拿着法铃,左手拿着法杖,只有腰间的羊皮鼓看上去依然十分古旧,但是带着无边的苍凉和古朴气息。

在寨子外和大山相连的一座白石神台前,旺达诗卓点燃了已经堆放好的柏枝,然后在杉树枝上缀纸花,又将纸旗插在神台上,口念咒词祈求天赐吉祥。

旺达诗卓让丹木将大白狗牵了过来,大白狗像是感觉到什么,开始不安地低声嚎叫,发出呜呜的声音。西玛脸色微变,轻轻在肖炘杰耳边问道:“他们是要杀了那条白狗用来祭祀吗?天啦,这太残忍了,狗是人类的朋友……”

肖炘杰翻了翻白眼,对于这些羌族的祭祀仪轨,他根本就不便评说。毕竟这是羌族的风俗信仰不说,旺达诗卓之所以会主持这场祭山大典,最大的目的其实是想借用羌寨附近山川的灵气,为自己和西玛减轻眼部的七图腾钉的诅咒。

如果这个时候西玛跳出去说用狗来祭祀是不对的,那么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尴尬那么简单了,怕是会被打扰了祭祀的羌人给记恨,就算有丹木在身边也难免会挨上几块白石。

不过让西玛稍稍安心的是,整套仪式完成后,旺达诗卓将白狗装进一个大背篓内,寨子里的羌民一次给这条饿了大半天的白狗喂食,等到每家每户都喂了一点,将多余的食物也放进背篓之中,旺达诗卓封住了背篓口,然后和丹木一起将背篓高高吊在树枝上。

“这是干什么?”西玛悄悄桶了一下肖炘杰,担忧地看着高高吊起的背篓,显然还在为那条大白狗鸣不平,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捣乱的时候。

“别担心,这是羌族祈求来年丰收所举行的传统吊狗祭山仪式,旺达诗卓会在七天后派人上山取狗,如白狗安危无恙,便是一年吉祥的预兆;如白狗已死,意味着明年的灾害严重。也正是因为羌族中有这个习惯,所以在唐朝的时候,羌人也被称为‘白狗羌’或‘吊狗羌’。”

“那有白狗死亡的情况么?”西玛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

丹木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有,两年前。”

肖炘杰心头一跳,他自然知道那一年,在汶川地区,的确是发生过严重的地质灾害,引发全世界的关注。

接下来的仪式就简单多了,在旺达诗卓完成这些仪式之后,不少人都围着篝火跳起羌族的舞蹈来,而老释比躬身曲腿,时左时右,时退时进,带领着十二个身着蓝衫、头缠黑帕的男子,敲着十二面羊皮鼓。

这十二个男子都是一脸的狂热,似乎这种充满了古朴气息的狂野舞蹈,让他们进入到某种心灵深处的集体无意识中。

中间的那个年轻人,一边不停地重复着踮脚、摇头和挥手的动作,一边从缚腰带上,取出一根至少有六七寸长的钢针来。

“这是要干什么?”西玛被这根针的长度吓了一条,轻声问道。肖炘杰苦笑着耸耸肩,将目光盯向了丹木。

丹木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们继续看下去。

很快,中间的那个年轻男子,右手拈着长长的钢针,然后很轻缓地朝脸部插过去,在快要接触到脸部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加快,西玛和肖炘杰只来得及看见他的手似乎闪了一下,就已经重新垂下,开始新一轮的舞蹈。

西玛使劲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就算她曾受到过最严格的特工训练,也见识过不少对疼痛具有高度忍耐的特种战士,可是对于这样在舞蹈的过程中,突然在脸上插一根长长的钢针,从右边刺入,然后从左边穿出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也难免会感觉到不可思议。

更让人感觉到惊奇的是,那个小伙子不仅没有半点痛楚的表情,他插着钢针的脸颊,竟然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就像这枚长长的钢针巧妙地避开了全部的血管,或者根本就只是贴在脸上的装饰,这个年轻人只是使用了障眼法。

可是肖炘杰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对方以一种不可思议地方式,让钢针尽量避开了血管和神经,但是对方是如何在脸颊上找到这样一个没有血管和神经的两个点一穿而过的,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脸颊的部位,在一瞬间以银针刺入,要做到丝毫不留血迹,就算是有几十年的老中医,也不一定能够办到,因为脸部除了几个特殊位置外,很少有穴位,而这青年,明显只是在脸上稍微比划了一下就快速插上了银针,根本就没有对准任何穴位。

就在他们惊讶的时候,第二枚,第三枚钢针,再次相续从不同角度插入这青年的脸颊,可是这青年不仅像是没有痛觉似的,还非常享受这种连续三根银针刺入的痛楚。

“他们,完全不感觉到痛么?”西玛有些苦涩地问道。

“应该不会吧,我听说即便是在你们西方的基督教中,也有一些痛楚体验,在一些宗教仪式上,会故意以伤害自己的肉体来表明自己的虔诚,换取主的宽恕,而这个宗教仪式的来源,最初就源自耶稣受难。据说有的宗教人士,能够在这种对肉身的摧残之中,见到自己信仰的主,从而在整个过程中忘却全部的痛苦,甚至感觉到沐浴主的荣光而带来的身心愉悦。”肖炘杰淡淡地说道。

以钢针刺脸颊,也不是羌族所特有,在云贵一带的苗族或者彝族之中,在一些祭祀仪式上也有类似的行为,只是表现的手法或形式不一样而已。而这种在某种仪式上看似对于肉身的伤害,实际上参与仪式的人不仅感受不到痛苦,事后受到的伤害其实也非常小,几乎对正常生活没有任何影响,而这个过程,光是看上去就震撼和神奇无比,能够让周围的人惊叹和膜拜,从而巩固信仰,因此被各个教派都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