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审判(第2/4页)

这个人影向后缩着关上了门,然后我赶紧从卧室穿过,把起居室的门打开,朝里面看。我把点燃的烛火拿在手上,心中祈祷那个人影千万别在我的起居室里,所幸我真的没看到他。

我注意到了惊讶得呆立不动的仆人,就立即转过身看着他,我跟他说:“德瑞克!你知不知道,我感觉心里发毛,因为刚才好像有一个……”

突然之间他开始猛烈地颤抖,我就把战栗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试图安抚他,他说:“哦,是的,主人,我看到有个死人正在向我们发出召唤。”

就在我试图安抚德瑞克之前,我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二十年来跟随着我并被我信任有加的仆人,竟然会说出他看到一个死人的鬼魂这种话。我无比惊讶于他的这种改变,我在摸到他的时候,我相信是因为我诡异的态度导致他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某个影像。

我让约翰·德瑞克拿些白兰地过来,我们每人都喝了一杯。当时的气氛非常诡异,我们俩都沉默无语,那个恐怖的景象在我们脑海中回放,我敢断定,我唯一一次见到那张脸孔,就是在皮卡迪利大道的那一回。我比较了一下之前我站在床边看到的那种表情和他在门边召唤我的那种表情,就有了一个结论,我注意到首次碰面时,他力图使我对他印象深刻,这一次碰面的时候,他已经确定他的长相被我完全记住了。

事实上,当晚我的心情非常不好,虽说不好解释,然而凭借直觉我知道,鬼影再也不会来了。天色放亮时我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约翰·德瑞克拿着一张文件走到我的床边,把我叫醒。

显然我的仆人跟送信人争吵的原因,就在于这张文件,这是张法院的传票,传唤我出席不久后举行于旧巴里的中央犯罪法庭的会议。在约翰·德瑞克看来,以前我从来没有被法院传唤过,他觉得凭我的阶级地位不应该接触那些低阶层的法院陪审员,他的这种印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只确定他立即就对法院传票予以了拒绝,然而送信者的回应非常冷淡,他说不管我是否出席,都跟他无关。反正传票已经送来了,忙着拒绝接受没有意义,我要思考一下怎样出庭才对。

起初的一两天中,我不知道是应该干脆置之不理,还是要对法院做出什么回应,这件事所蕴藏的神秘意蕴或者某种极具吸引力的影响力,是我从来没有意识到的。那时我对自己的想法信心十足,可是最后一颗炸弹出现在了我单调的生命中,那便是我决定接受法庭的传唤。

在十一月某个阴冷的上午,浓浓的棕色大雾笼罩着皮卡迪利大道,天色越来越暗,最后沉重的浓雾甚至完全遮盖了巴尔寺庙的东方。这一天就是出庭的日子。煤油灯照亮了法院的走道和阶梯,整个法院都让人感觉温暖明亮,直到执法人员把我传唤到旧法庭,拥挤的人群出现在我眼前,我才意识到对谋杀犯的审判也在这天举行。而且直到他们费尽心力把我请到旧法庭里面,我才晓得将会质询我的是哪个法官。我内心的想法就是这些,这些想法是对是错我无法断定,所以也没法将之看成正确的陈述。

我在法官旁边的位置上坐着等待,看着法院,我注意到外面浓雾弥漫,狂风嘶吼,黑色的烟雾堵在窗外如垂挂着的阴郁窗帘。我也发现了轮子踩踏稻草所发出的沉闷声响,鞋子走过的单调的声音,人群聚集产生的哼哼呼吸声,以及偶尔穿插的尖锐的汽笛声、洪亮的歌声和招呼声纷纷从街上传来。随后两个法官进来,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这时,原本嘈杂混乱的法院突然可怕地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往同一个方向,那个栏杆里面就关着谋杀犯。一看到他,我马上就认出,那个在皮卡迪利大道上走在前面的男子就是他。

当时要是有人叫我,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听到,实际上我的名字被陪审团叫了六或八次的时候,我才回应一句:“我就是!”现在,我要对当时法院的情况好好描述一番。当我在陪审席上坐着时,那个原本有点冷漠却又聚精会神地看着周围情形的羁押犯突然非常激动,频频示意他的律师。很显然,那个羁押犯要下挑战书给我,所以他要求审问暂停,休庭期间,双手在被告席上放着的律师始终在跟他的客户秘密地交流,时不时地摇头,从一个绅士那里,我知道了羁押犯跟他的律师说出了这样让人感觉恐怖的话:“我要挑战那个男人,不管冒多大风险!”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羁押犯始终没有说出,他只是承认在听见我的名字被别人喊出来之前,他确实跟我一点都不认识。

之前我就已经说过,关于那个谋杀犯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想回忆,而且我的陈述重点不是关于谋杀犯的冗长审判的过程。在那十几个日日夜夜中,我让自己和法官跟这件事紧密地联系到一起,就好像一个古怪的生命经验绑到了我的背上,我是想把这种奇特的生命体验告诉读者,而不是要说那个谋杀犯,当然重点也不可能是新门监狱议案的那些沉闷的记录。

最后陪审团推举我为主席,在审判的次日清晨,因为时钟滴答的声响我时刻在注意着,因此知道在两小时前证据就已呈上。我看着别的陪审员,意识到一个个把陪审团成员的名字点遍无法做到,我艰难地尝试了几次,始终没有搞清,总的来说,我的确没法算清楚。

我碰了在旁边坐着的陪审员,低声对他说:“能否帮忙数一下我们的人数?”

他非常惊讶于我的这个要求,不过还是认真地数了起来,然后突然问道:“为什么要数呢?我们一共是十三人,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实际上应该是十二个人才对。”

依据那天我的计算,我们很精准地计算了细节部分,然而就总量而言,显然我们这个群体太过庞大。多出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我们不清楚,不过我心中预感确实曾有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伦敦酒馆是陪审团的讨论地点,在同一间大房子里住着所有人,在不同的床上睡着。我们得到了周到的服务,法院人员发誓对我们的安全负责。隐瞒那个法院人员的真实姓名当然没有必要,因为他是那么有礼貌、聪明而热心,同时城里面的人也给予了他很高的评价,他长得很英俊,有一把令人羡慕的黑胡须和一对迷人的眼睛,他说话时的语调总是那么铿锵有力,他就是海克先生。

晚上我们分别在十二张大床上躺下休息的时候,我注意到海克先生恪尽职守地守在门口对面。次日晚上,我睡意全无,刚好看到海克先生在床上坐着,就拿着闪烁的烛火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当他把烛火从我这儿接过去的时候,我们俩的手稍稍碰了一下,他忽然战栗了一下,说:“那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