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工

法庭上,一个男人坐在证人席上,只见他身材高大,被岁月刻下道道皱纹的那张脸上,呈现出苍白的颜色。“啊,先生,可怕,真的非常可怕!我一生中都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情形。”他一边用力地拧着宽边帽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怎么个可怕法,警长?你再仔细说说。”检察官问道。

“血,到处都是血,地上、床上,甚至连墙上都……太吓人了。”

这时,只见坐在被告席上的那个男人打了个寒战,他缓了一口气后,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对着他的律师小声说道:“血,是的……我想起来了。”

“什么?你想起来了?是所有的一切吗?”他的辩护律师转过头询问。

被告席上的那个男人继续说道:“不错,他刚才提到了血,让我对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回忆起来了。”

“法官先生,很抱歉!我请求法庭能允许我的委托人暂时休息一下,因为,因为他现在身体不舒服。”被告的律师猛地站起来说。

法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木槌落下。“既然是这样,那么好吧,暂时休庭十五分钟。”

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律师急忙把他的委托人带到法庭旁的一间小屋,当关上门后,他急切地询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不是在骗人?这么说你真是得了健忘症?”

“我说的都是实话,绝对没有骗人!”

“太好了!那你就说吧,不过,可不要对我撒谎啊……”

“怎么会呢?我真的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唉,要是我真能把这些都忘了那该多好!”这个名叫克利夫·丹多伊的男人,开始慢慢地顺着思绪,讲述了他所回想起的事情。

克利夫·丹多伊第一次见到凯蒂,是在得克萨斯州中北部的一个地方,那是一个温暖的日子。这里的气候很有意思,三月份的春天似乎很暖和,有时可能还会非常热,但是,北方冷空气也会随时光顾,竟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内就让气温猛降三十几度。

这一天,天气晴好,克利夫·丹多伊避开了主要的公路,沿着一条石子路向前走着。他细高的身材,长着一对湛蓝的眼睛,一头金黄的头发,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他的装备也很简单,背着一个背包,右边的肩膀上挂着一个帆布盒,里面装着一把吉他,身上的咔叽布衬衫没有系扣,敞开着。虽然他自认为是一个吟游诗人,是一个到处漂泊,无拘无束的精灵,然而沿途遇到的许多人看他这身打扮,却都以为他是农场打短工的。

的确,他刚刚路过一个农舍时,也进去问过:“请问,你们这里需要帮工吗?”那家女主人婉言谢绝的同时,还慷慨地向他提供了一顿午餐:冷炸鸡、冷饼干和一块桃子馅饼。他已经走了大半天,肚子也真有点儿饿了,但他打定主意再坚持走上一程,于是带上女主人馈赠的食物又继续上路了。当肚子咕咕叫得实在厉害的时候,他才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吃了起来。吃完饭后,他又习惯地拿出烟斗抽烟,随着倦意越来越浓,他昏昏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醒来时,看到北方地平线有大片大片的云层涌来,渐渐遮住了阳光的照射。

克利夫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因为他清楚这种天气变化意味着什么——寒冷的北风即将袭来。整个冬天他都是在大峡谷度过的,由于那里很温暖,所以不需要冬天的衣服。前几天,他突然产生想外出旅行的念头,于是就离开了大峡谷,向北走来。他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天气,因此穿戴单薄,根本无法抵御寒冷的北风。

克利夫赶快站了起来,收拾好行装,他明白,到了夜晚这里的气温会更低,在夜幕降临之前他必须要找到住处,否则就会被冻死。但他放眼望去,四周除了林木就是山丘,根本看不到一户人家。

“不行,即便如此我也要走!”他又上了路。这时,天空的云层变得越来越厚,阵阵北风刮过,身上冷飕飕的,但克利夫的脚步始终没有停止。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后,他拐过一个小山丘,远远地看到了一栋房子。“可算有落脚之处了!”克利夫的心情顿时兴奋起来。

他离房子越来越近了,已经清楚地看到,这栋房子很陈旧,不仅外围墙皮有不少地方都脱落了,而且大门和窗户也露出了里面的木质,外面的漆面斑驳,显然好久没有用油漆过了。在房子的前面有一条门廊,靠东边还有一个贮水池,大约离房后五十码的地方是一个新谷仓,谷仓前面停着一辆新的拖拉机。他不禁又抬头看看,在房子和谷仓之间拉着电线,至少说明这里是通电的。他后来才知道,那栋房子是莱德伯特的,是一栋百年老屋。怪不得陈旧不堪!

他来到房子的前门刚想敲,但以往的经验又让他止住了手,他想:“我如果这个时候敲门的话,房子里的人一定会认为是小贩子来兜售了,他们一般是不会理睬的。”于是他改变主意,绕到了后门,看清楚这是一间厨房门,就上前敲了敲,没有动静,等了一会儿,他又敲了敲。

“吱”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站在那里,只见她身材娇小苗条,眼睛乌黑,一头长长的金发垂在身后,大概是厨房里热气的缘故,使她的脸红扑扑的,虽然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但依然遮挡不住她全身的优美曲线。

“请问,你有什么事?”她撩开额头上一缕潮湿的头发,轻轻地问道。

“我,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需要帮工的人手吗?”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件事你得问我的丈夫托伊才行。”

就在克利夫思索着是否要找她的丈夫的时候,只听到这个女人又补充道:“就在上个星期吧,我们才刚刚让一个人离开这里。”说完,只见她羞怯地笑了一下。在克利夫看来,她的笑原本应该是甜美的,但不知怎么回事,她的笑却显得很勉强,似乎她很长时间都没有笑过了。

“那么,我到哪儿才能找到你的丈夫呢?是在田里吗?”

这时,她突然打了个冷战,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嗯,他,他是在那儿,可具体在哪里我说不准。”她的这一微小动作让克利夫看在眼里。

这时,太阳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阵阵冷风裹着寒意吹进了房子,正如克利夫所料,北方的寒冷空气果然来了。

克利夫第一次看到的这个年轻女人就是凯蒂·莱德伯特。

“外面太冷了,你还是到厨房里面来等着吧。”凯蒂随即退回屋里,克利夫也跟在她的身后来到厨房。他发现,这里虽然拾掇得非常干净,但各种用具却显得原始落后。比如,屋角那台旧冰箱,是唯一的电器,但是它工作起来就像个自动留声机,机身微微晃动,嗡嗡作响;做饭的炉灶灶口很大,是烧木柴的。这时炉灶上正在烧水,弄得地板上有点湿,估计刚才克利夫敲门时,她正在擦地板,所以她开门时脸红扑扑的;还有,厨房里没有水龙头,只有个压力井,用水都要靠手动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