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国黑室(第4/5页)

德莱恩耸耸肩苦笑道:“嘁,在重庆这鬼地方,还谈什么风流?不一定哪一天一颗炸弹找到你,你就魂归天国了。”

李察邪性地说:“嘿嘿嘿嘿,我看得出来,你一定憋腻了,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棒女孩,是刚从上海来的,长得像个好莱坞明星。”

“是吗?那太好了,不瞒你说,那天我急了,差一点直飞香港啊。”李察又乐了,俯下身神秘地说:“这个时候,千万别去香港,你听说了吗?欧洲开战了。”

“啊,欧洲开战啦,真有这事?”德莱恩眼睛瞪圆了。

“没错,是听香港电台说的。德国人入侵了波兰。法、英两国向德国宣战了,香港现在到处都是日本特务。依我看,中国的情况一定会改变。过去,英国和美国的贷款一直支撑着中国,现在由于害怕得罪日本人,英、美很可能不再这么做了。中国的各出海口已经被封锁,国土大片被占领,形势对中国非常不利呀。我还听说,最近日本人要对重庆进行大空袭。”

“大空袭?我的天!”德莱恩故做惊讶道,“是针对政府或军方,还是狂轰滥炸?看来中国要求和了?”

“求和?”李察嘴撇得老高,“哼,说投降还差不多。中国现在根本没有进口,只能对缅甸做一点点出口。中国的商人根本赚不到钱。有些商人硬闯封锁线,还有的商人不断逃往下江,日本人脑子更精,鼓励他们这么做。中国商人才不管谁统治他们,有奶便是娘,只要能赚到钱就行。我几个朋友已经将中国钱(法币)都换成了黄金,准备开溜了。”

德莱恩双眉紧锁,忧心忡忡地说:“完了,完了,如果双方快速求和,或者是中方向日本投降,我的茶叶就运不出去了,我就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了。”

李察安慰他道:“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忘掉大空袭吧,我们是来喝酒的。”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男子端着一杯红酒,慢慢踱了过来,“嗨,李察,这你就不够朋友了,这位先生,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李察爽快应道:“来来来,张先生,这位是德莱恩先生,一位闻名世界的茶叶商,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张先生。”

德莱恩起身与张先生握手,一面问道:“张先生在哪儿公干哪?”张先生其实是国民党一个炮兵师师长,只不过穿着便衣。“公干不敢当,我是官饭吃不起,商人干不了,当兵又怕死,只好在家做寓公啊。”张先生举着一个右臂空袖管苦笑道。

德莱恩给张师长倒了杯酒,“做寓公好啊,用中国话怎么说,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哪。来来来,”德莱恩把酒递给他,“张先生,见面就是缘分哪,大家以后就是朋友啦。”

张师长豪爽地接过酒,“哟,轩尼诗,这在重庆可是稀罕物啊。”这时又一位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也端着酒杯走到这桌上来。李察招呼道:“来吧,威纳先生,大家一起喝。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德国商人威纳先生,这位是美国茶叶商德莱恩先生。”这位威纳先生其实是委员长请来的德国炮兵顾问。

德莱恩举起酒杯道:“你好,来来来,共同举杯,为我们的罪行干杯。”

三人一起笑着举杯:“好好好,为我们的罪行干杯。”

李察拿出扑克,道:“来,4个人,刚好一桌。”四人开始起牌玩了起来。

张师长在3张牌中翻开了两张A,把注码加到200块。其他人被这种玩法吓走了,只有德莱恩、张师长和威纳在玩。德莱恩翻开两张牌是一对5,底牌是Q,而张先生的底牌应是张10,威纳也是单牌。德莱恩略作沉吟,在第四张牌时,把注码加到500块,张师长只跟注,威纳不敢跟。这时张师长脸色煞白,汗流不止了。

发第5张牌后,张师长把他兜里的钱都掏出来押上了,德莱恩则跟注。桌上赌注达到3000块。德莱恩翻出了两个对子,赢了,将桌上的钱一把扫了过来。

张师长丧气道:“妈的,输惨了。德莱恩先生,你是从哪里学的牌技呀?”威纳也苦笑着摇头,把牌扔在桌上。李察笑道:“他呀,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本事,叫什么视觉照相功能,谁碰上他准输。”张师长颇为不信,“视觉……什么功能?”

德莱恩笑着说:“嘿嘿,视觉照相功能,其实就是只看一眼,就能够记住桌面上所有的牌。这就是我能百战百胜的秘诀。”张师长手捂着额头,“上帝呀,这不可能,这简直是……我今天碰上赌王了,算我倒霉。”威纳盯着德莱恩的脸道:“太不可思议了,他一定是个天才。”

中午12时刚过,豁庐门外,德莱恩匆匆走出大门,挥手拦了辆出租车,跳上车,车沿街急驶。出租车在大街上穿行,德莱恩望向车窗外后掠的人流、建筑和街景。

突然,空袭警报凄厉地响起,汽车停驶,人们慌张奔跑,四下躲藏,整个大街像炸了锅。开车的司机一打方向盘,把车猛地开进一个小巷,三拐两拐,上了另一条道路。

德莱恩大叫道:“快停车,快停车,你没听到空袭警报吗?”司机嘿嘿一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你没事儿!老先生,你坐好。”司机猛踩油门,汽车猛地一蹿,加速前奔。德莱恩彻底慌了,大叫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司机却非常镇定,稳稳把着方向盘,回头一笑,“先生,去‘福地’呀,日本人飞机从来不炸那个片区,可安全啦。”

转眼间,路上行人都钻进防空洞,只有这辆出租车在行驶。不一会儿,出租车载着德莱恩来到一个高尚住宅区,停在了路边,司机掏出烟点上,悠闲地抽了一口,笑望着德莱恩。

德莱恩凝眉深思,静静观察。远处,爆炸声声,火光阵阵,敌机在重庆其他地区投弹,引起了冲天的大火。德莱恩像被电击了一样,几个画面从脑海里蹦了出来:有一次他与三个官太太打中国麻将时,一个富态的姨太太曾说道:“我听说呀,重庆有一个地方,日本人的飞机从来不炸那里,人家管那儿叫福地呢。”另一位姨太太也道:“福地?是啊,我也好像听人说起过,下次日本人的飞机再来轰炸,我就带上全家上那儿躲。”

德莱恩好像醒悟了什么,转头对司机道:“快快快,回去、回去。”司机叼着烟问:“回哪里呀?”德莱恩气呼呼地说:“回到我刚才上车的地方,快快快!”

司机吐掉嘴里的烟头:“要得。”出租车调头急驶而去。不一会儿,出租车回到原地,德莱恩跳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蹿进自己在黑室的办公室。此时两个穿军装的参谋人员正在墙上标注各种河流、山脉、城镇的名称。日军占领地都插满了小小的太阳旗。国统区的军队驻地则插着青天白日小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