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头蜉蝣(第2/15页)

不管是哪个原因,蹲仓醒来的黑瞎子都比平时要凶残得多,如果那个人被黑瞎子抓住,此刻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没有人怪敲锣的人,那种情况下他去救人的话,肯定也是送命。

救人如救火,一部分人立即跟着敲锣人往山上跑,一部分人回家抄上家伙跟在后面,我也没回家,跟着大伙后面一起上山了。

凑巧的是,我竟然在一群人中看到了老蔡头。我对着他挥挥手,他对着我点头,示意我跟上去。

山上的积雪非常厚,不过由于冬天上山砍柴的人多,还是踩出了一条路。我们沿着这条路往山上跑了将近二十分钟,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嘶吼,似乎是什么野兽的叫声,听着特别瘆人。

敲锣人的脸色泛白:“就是那边了。”他颤抖着指着传出嘶吼声的地方。

想到要面对一头黑瞎子,我心里不免紧张,但是看到不少人手里都端着猎枪,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一群人中大概有懂得打猎的人,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在最前面,他对着后面的人摆摆手,示意大家放轻脚步,跟着他走。

我尽量高抬脚,轻落步,可是鞋踩在雪地上还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看向前方,虽然有树木遮挡,但是那片雪地上的情景尤为清晰。

在一片环绕的松树下,有一小块空地,一头很高但是肚子很扁的黑瞎子屁股着地,两只前爪摆出攻击的姿态,而它的对面站着一头野猪。

这是什么状况?

被黑瞎子抓住的人呢?难道已经成了黑瞎子的食物?

我正疑惑,突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看清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那个人竟然被黑瞎子当成了屁股垫,坐在屁股底下,雪地上洒着零星的血迹,那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这种情况的确很出人意料,头发花白的男人犹疑了几秒,瞬间做出判断。所有没拿武器的人殿后,四个拿着猎枪的男人成了先锋,拿着诸如斧头、棍子的人先散开,然后以半包围的形式向黑瞎子靠拢。

就在拿着猎枪的几个人慢慢向黑瞎子靠拢的时候,形势又产生了变化,原本正在对峙的黑瞎子和野猪突然发现有人靠近,于是同时转移了视线。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必须交代一下。黑瞎子的威力一般人都知道,可是在东北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别小看山里的野猪,成年的野猪,特别是孤猪,都是相当厉害的。孤猪一般都拥有一副刀枪不入的身躯,就像是披了一副铠甲。那是因为孤猪一有空就会跑到松树上乱蹭,松树上都有松脂,松脂黏稠,碰到身上之后不会掉,当孤猪身上的“铠甲”越来越厚时,就是老虎都要让它三分!

不过,这不表明孤猪是杀不死的,它的身躯虽然不易穿透,但是它的眼睛却很柔软,只要把子弹射进它的眼部周围,只要两三枪就能要了它的命。要是枪里填充的是达姆弹,也就是俗称的炸子,一枪进去就差不多了。

黑瞎子对面那头应该就是孤猪,不是孤猪一般不敢跟黑瞎子对抗。

山这么大,孤猪和黑瞎子正面对上的情况不多,我想是因为冬天缺少食物,所以到处觅食的孤猪看上了黑瞎子屁股底下的男人,而黑瞎子亦不肯放弃这到手的食物,所以才会发生我们见到的一幕。

黑瞎子、孤猪和我们这一群人,形成了三足鼎立的状态,而且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要不是情况紧急,我都觉得这种情况实在是荒唐可笑。

说时迟那时快,孤猪突然奋起,朝着离它最近的一个人冲过去。它挺起那对尖锐的獠牙,若是戳在实处,能一下子把人的肚子戳出个大洞!

拿猎枪的几个人估计都会打猎,这时呼啦一下子散开了,有人端起枪打在孤猪身上,可子弹根本射不进去,仅仅在它身体上留下几道白痕。

孤猪被激怒了,疯狂地朝着向它射击的人撞过去,那人闪到一边。打野猪的过程我就不赘述了,总之以几个人受伤为代价,有一个人的子弹射进了孤猪的眼睛里,后来大家才合力把野猪杀死。

黑瞎子那边也没什么悬念,黑瞎子虽然凶残,但是也敌不过子弹,最后壮烈牺牲。

压在黑瞎子屁股底下的男人总算是救了出来,幸运的是他还活着,不过半张脸血肉模糊,我估计是被黑瞎子给舔了。黑瞎子的舌头上长满倒刺,舔一下就能卷走大片的皮肉。男人的肋骨断了好几根,清醒后吐了不少血,可能是被压伤了内脏。

尽管男人已经毁容,不过还是有人靠着那半张脸认出了他,他竟然就是元亮前几天跟我提过的赵金。

有人用木棍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抬赵金下山,赵金挣扎几下,一只手不停地往山上指,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什么,有人趴在他嘴上才听清,他说了一句“他们还在山上”,说完就晕了。

他们是谁?

赵金平时跟郭四还有马大河三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说的多半就是他们两个。在场的人虽然都鄙夷赵金、郭四的为人,但是却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最后只好分成两拨,一拨人送赵金下山,另一拨继续留在山上找人。

为了能尽快找到郭四和马大河,剩下的人又分成几拨,三个人一组,向着茫茫大山里进发。

我和老蔡头,还有一个拿斧子的年轻人一组,年轻人身材高大,长着两条卧蚕眉,大嘴叉子,让我想起评书里经常出现的一个人物。

冬天向来天黑得比较早,要不是雪地反光,这时候差不多都要伸手不见五指了。入夜后山上能冻死人,刚才我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下,所以没感觉到冷,此时却冷得浑身打哆嗦。我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一双腿好像连在两坨冰块上。

老蔡头把一截松枝当作火把,我也赶紧找了一截松枝点燃,既能照明又能取暖。

我一直想不明白赵金他们三个为什么会在大冬天跑到山上来,难道也是为了上山打柴火?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找到郭四和马大河才行,即便他们不像赵金那样倒霉,就是在山上待一晚上,也得活活冻死了。

我们几个一边走一边喊着郭四和马大河的名字,可是这座山的范围实在太大了,找两个人简直好比大海捞针一般,想要尽快找到他们,只能碰运气。

山里的积雪特别厚,简直是举步维艰,最后我们三个几乎都累得走不动了,只能靠在大树上休息一阵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