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灵魂摆渡人(第2/7页)

不知道萧白伤得重不重。以前我一直认为如果有一天这家伙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会拍手称快的。没想到现在他真出事了,我也在为他担心。以前我觉得这家伙生命力极强,就像一只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存的蟑螂。据说把蟑螂的脑袋剪了,它还能活九天,最后还是饿死的。

正想着的时候,僵尸走进来坐回自己的床上。这家伙刚刚也 跑去看热闹了,看来真是恢复得不错,他以前可是雷打不动的角色。过了一会儿胖子也回来了,一进门就来了一句:“唐平,厉害啊!”

我笑了笑,胖子现在说话越来越简明扼要了。我怀疑萧白再给他治下去,以后会不会变成一字千金的主儿。算算时间,我入院两个多月了,三个月一疗程,我好像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怪了,萧白到底给了我们什么治疗呢?这家伙每天除了给我们几粒药片,带着他那一脸贱笑说废话,好像也没别的了。哦,对了,还有他那乱七八糟的“萧白疗法”。天晓得这家伙是从哪儿学来的医术,尽是些下三烂的玩意儿。

有时候想想,这家伙还真适合这工作。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疯子,也只有疯子才能在这种环境中嬉皮笑脸地工作。其实他藏得很深,他背后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以前我一直看不起小丑,画个笑脸,天天像个傻子一样逗别人笑。现在我觉得其实小丑是最值得尊敬的,因为他一直埋藏着自己的痛苦,挂着那张笑脸给别人带去欢乐。那张笑脸掩盖了一切,他的快乐都是别人的,面具后面的苦泪只有他自己品尝。

瘦子以前最恨的就是萧白,其实郝达维就是以前的瘦子。瘦子之所以会变成今天的瘦子,是因为瘦子看到了脱下白大褂的萧医生。以前萧白揍痞三的时候说过,他穿上白大褂是医生,脱下白大褂就是萧白。其实他穿不穿白大褂都是萧医生,都是萧白。

以前我总认为偶然都是巧合,来到这儿以后我才发现偶然不单单是巧合,更是命中注定。

罗七、杜依月、雨默、陶耀、萧白……每一个人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之间又各自有着微妙的联系。这个关系无 论从哪儿排起都能成立,这个联系复杂得已经超越了三维结构。

举个例子:

萧白通过帮助马千里找到了罗七,接着又找到了杜依月,我们突然之间在这里相遇。罗七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杀人狂,因为他和我有着同一个刻薄的上司——陶耀!雨默正是陶耀的妻子,雨默通过萧白在这里和我相识。

从这看来,精神科医生萧白应该是站在蜘蛛网的中间,我们的命运通过他穿插在了一起。

但换了我在蜘蛛网的中间也一样,这一切都和我有关系。甚至把已经死去的陶耀放在蜘蛛网的中间也可以,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如果你想完成这个关系结构图,我想你很快就会崩溃认输的,因为这些关系已经复杂得无法用任何图形来表达。

这一切的关键就是这个已经死去的人——陶耀。他是我、罗七、杜依月的上司,也是雨默的丈夫。这个我之前一点都没提过对吗?甚至我还多次刻意隐瞒了这个关系,连这个名字都不敢提及。

别怪我,因为我真的不能说,这是我的秘密。我已经计划好了,我会将这个秘密一直锁在心中,带到坟墓里去。

所以当我第一眼看到雨默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什么是命中注定。雨默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雨默是我犯下的罪,可能也是我即将到来的罚。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萧白回来了,我没急着找他。我知道他一听说楼里闹事了肯定又得忙半天,不过我还是想先去看看他,不 知道他伤得怎么样。

我假装不经意地经过一楼,他正在安抚约束室里的病人。我朝里面张望了一下。他背对着我,后脑勺被剃成了地中海,一块大纱棉代替了他的头发。加上三条长长的白胶布,一眼望去像是在后脑勺上戴了个口罩,相当滑稽。

他指了指约束床上的郝达维,带着那一脸贱笑:“你小子下手真狠,我要真是杀人犯,肯定第一个先杀了你!”

郝达维在床上一脸恐惧地缩了缩身子。

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他没事,他真的像蟑螂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什么时候他都能笑得那么贱,笑得那么令人恶心。我决定回房等他。

果然,六点多的时候他才从瘦子的病房出来。他走到我的病房门口,给了我一个赞赏的微笑:“走!我请你吃饭!”

我瞥了他一眼,转身从桌子里抽出我的饭盒。这家伙不是一般的抠,请你吃饭,肯定也是食堂的饭。

他贱贱一笑:“你还真了解我!”

我无语地摇了摇头,跟他去食堂打饭。我也没客气,鸡腿鸡翅啥贵打啥。他交饭票的时候看了一眼我的饭盒,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看得出你已经尽力了。”

我给了他一个挑衅的微笑:“在这儿吃?”

“跟我来。”他说。

我们去了男病号楼的天台。

“为什么来这儿?”我问。

“我想看看日落。”他边说,边往嘴里塞了口饭。

我看了一眼他后脑勺上的口罩:“缝了几针?”

“八针,我让医生别局麻头皮,疼得很。”他咧了咧嘴。

“你是不是学过格斗术一类的东西,怎么身手这么好?”我想了想问道。

他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却问道:“你知道我们精神科岗前培训第一课学的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他接着说道:“第一课学的就是如何防止和抵御病人的突然袭击和进攻,包括制止和防御技巧。如何在不伤害病人的前提下约束病人,包括各类突发情况的处理等。”

“还要学这些?”我愣了愣,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学,还应该多学点才对!”

“哈哈哈哈!”他爆发出一阵大笑,紧接着脸上抽了一下,轻轻用手捂了捂后脑勺上的纱布,估计是他笑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

“你真的不生郝达维的气?”我问。

他略带忧伤地微微一笑:“如果生气能治疗他们的话,我会的。”

接着他又望向我说:“不过真该感谢你,下午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模仿了一下你而已。”

他举目望向那西坠的斜阳:“还记得这儿吗?两个月前,你站在这儿想最佳的跳楼姿势。”

我苦笑一声:“连吃饭你都不能给我个好心情。”

“你知道吗,你的抑郁症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逐渐减药,避免戒断反应就行。”他吞下一口饭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