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知我心忧谓我何求

“齐长天一定是发现了滕王阁里的机关,才会认定滕王造反,酒后妄议此事,被李锜告发。”来到福王府,把元稹找到的线索告诉李成轩,西岭月下了定论。

李成轩点头表示赞同。

西岭月朝他眨了眨眼:“王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但这篇赋字数太多,我们仍然无法确定是哪几个字。”李成轩指着面前的一篇《滕王阁序》,说出难题。

“至少又是一条线索了。”西岭月颇为乐观。

郭仲霆和白居易在旁听得懵懂,不知两人到底说的什么意思。

西岭月便反问他们:“你们想,既然武后做了这机关污蔑滕王,齐长天也发现了,李锜为何还要告发他?李锜是在怕什么?”

“自然是怕齐长天将此事说出去,引来更多人研究那个机关啊。”郭仲霆回答。

“他为何怕人研究那机关?”西岭月又问。

“呃,应该是怕有人发现《滕王阁序》里的秘密,发现武氏遗孤?”郭仲霆不敢确定。

“这不是很矛盾吗?武后已经删减掉了那首四韵诗,又在滕王阁做了机关污蔑滕王,她应该不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才对,武氏遗孤也不该担心。”西岭月反驳。

郭仲霆似乎反应过来,挠了挠头:“那就是……就是咱们猜错了?李锜告发齐长天不是为了此事?”

“不是为了此事,又是为了什么?李锜是宗室之后,他父亲

还是朝中重臣,他需要出卖朋友上位吗?”西岭月再次反驳。

白居易也意识到其中的矛盾之处:“可是李锜对高夫人……不不,对齐家后人的态度的确像是很愧疚。”

“对!”西岭月回忆前情,“我揭穿高夫人就是齐家后人时,李锜分明说过,当年他告发齐长天是迫不得已,并非他的本意。由此可见他是受人指使,除了武氏遗孤,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等等,你们让我捋一捋。”郭仲霆终于被绕晕了,自言自语地分析着,“武后删了四韵诗,做了机关,不担心别人发现《滕王阁序》里的秘密。若干年后,齐长天也上了武后的当,认定滕王有过反意,还在李锜面前提起过。武氏遗孤得知后却害怕了,指使李锜先下手为强,以妄议宗室的罪名告发了齐长天,导致他被抄家灭门?那么武氏遗孤到底在害怕什么?武后不是已经嫁祸给滕王了吗?那个秘密不是保住了吗?”郭仲霆终于想通了其中的蹊跷,却又陷入另一层疑惑。

“只有一种可能。”西岭月为他解惑,“武后当年做的机关只能蒙蔽一时,一旦追查下去,就会发现背后的真相。”

白居易恍然大悟:“因此,武氏遗孤害怕齐长天追查下去,才会示意李锜先去告发?”

“没错。”

可郭仲霆还是想不明白:“追查下去就能发现真相?怎么追查?难道线索还在滕王阁里

?”说完他自己先否定掉这个猜测,“也不对啊,武后不会这么傻,先做个机关污蔑滕王,再留下个线索指向她自己。”

“或许答案不在滕王阁,而在于追查的方法。”李成轩也开口分析,“寻常人的思维是定式,女皇也不例外。倘若她是挑拣《滕王阁序》里的字句拼凑成证据,指向滕王,那么极有可能她真正的秘密也是用了这个方法掩藏。”

“还有可能也藏在某个机关里。”西岭月加以补充。

即是说,武后所掩藏的真正的秘密,极有可能也是用了拣字凑句的方法,摘取了《滕王阁序》中的某些词句加以暗示。甚至连藏匿秘密的机关、开启机关的方法都可能雷同。

因此武氏遗孤才觉得担心。他并不是担心齐长天会从《滕王阁序》的内容上发现什么端倪,而是担心这种寻找的方法泄露出去,被知道内情的人掌握,甚至被拥有通天手杖的人掌握,从而找到秘密的真相。这才是他让李锜出卖好友、告发齐长天的真正原因。

“如此说来,我们上一次拆解的信息都是错的?那些个藩镇,武氏遗孤的复辟路线,都猜错了?”白居易有些泄气。

“未必。”李成轩再行分析,“王子安号称‘初唐四杰’之首,他若想暗示一件事,绝不可能只用拆字的方法拼凑成句,未免太过简单。我倒认为西岭的方法没有错,只不知这是不是武后隐藏的

终极秘密。”

“应该不是。”西岭月最先否定,“《滕王阁序》里的线索太多了!还有那首四韵诗,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倘若武后的秘密是那条复辟路线,其实藏不住的,有心人只要把文章里的地点全部找出来,在舆图上加以标记,立刻就能看出问题。”

“你是在告诉我,那些地点不是复辟路线,全是你瞎猜的?”郭仲霆越听越糊涂。

无人知道答案。

或许那就是复辟路线,或许不是。也或许那就是武后的终极秘密,又或许只是其中一部分。

但如西岭月所言,至少他们又多了一条可供推进的线索——拣字凑句。

事情讨论到此处,几人都是头痛不已,李成轩见没什么进展,便对几人说道:“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吧。既然到了我府里,就例行‘传座’吧。”

他说着就要吩咐下人摆饭,但被白居易和郭仲霆先后回绝。

白居易先解释道:“下官与元微之两年不见,已经约好要在府中延请,他孝期未过,明日即将返回洛阳,下官实在不好改期。”

郭仲霆也说出理由:“啊!我中午也有约,以前的同窗邀我过府叙旧,我已经答应了。”

“同窗叙旧?”李成轩通透一笑,没有点破。

郭仲霆竟然破天荒地一阵脸红,支吾着说道:“呃,好吧,不是同窗。”他特意叮嘱几人,“你们可别告诉我的父母大人,我……”

他的话点到即止,

李成轩和白居易都了然地点头。

唯独西岭月穷追不舍,又惊又奇:“仲霆哥哥,你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是谁啊?难道你今年真要成婚了?”

郭仲霆被问得耳朵都红了,连忙打哈哈:“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如今我还不能说,回头我再告诉你吧。”

西岭月哪里肯放过他,待要再问,李成轩已经接收到他的求助目光,适时出言解救:“好了西岭,让他和白学士先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传座’了?”西岭月故作不悦。

李成轩竟然迟疑片刻,不知该如何应她。

郭仲霆和白居易对看一眼,目中均有忧虑之色。不过两人都相信李成轩的自控力,终是未再多言,一并告辞。

西岭月见人都走了,才让车夫把她放在马车里的东西送进来。是一只极小的锦盒,她递给李成轩:“王爷,这是我送你的新年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