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住劫之三(第3/4页)

潘小璐呵呵一笑,说:"那是陈局长夸奖了。我以前在桐园时候就听大家说你厉害,后来到城南分局,又听大家这么说,心里早盼着跟徐队学东西。"

"回去吧,不早了。"

潘小璐微微失望,每当想与他拉近一点时候,他总是摆出拒人千里的模样。昨天如此,今天也是。按捺着心头的沮丧,她又应了一声:"好。"这声好已没有先前的气势了,她一边眼角余光瞟着徐海城离开的身影,一边整理着桌上散落的资料,动作明显比正常时候慢一拍。

徐海城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句话意勾起潘小璐的不少心思,自顾自地走到会议室,顺手打开电视。以前忙碌的时候,他常常就宿在局里,所以早就习惯以局为家。

躺在沙发上抽烟,脑海里思索的却是许三的案子。

那暗紫色的牙印究竟从何而来?

又是什么令他活活吓死?

电视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今天我们有幸请到著名的考古学家,南浦大学的雷云山教授,雷教授是曼西千年古墓的发现者。雷教授,前年11月10日那天,你第一个推开了曼西古墓的大门,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激动,真的,当时手都在颤抖。"

"推开之后,当你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没有言词可以形容,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即使时隔两年,电视里的雷云山也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徐海城的心思不由地分了一部分到电视上。

电视里播的是曼西文化节系列访谈节目,谈的是曼西千年古墓的发现以及挖掘过程,以及曼西古墓七个墓室意义,还有里面各种文物的价值,当然顺便也扯了一下巫文化的湮没。

"雷教授,古墓的自毁是怎么一回事情?"

电视里的雷云山露出深深的悲痛,说:"这也是我一生之中最为后悔的一件事情,没有能防患于末然,从而让如此伟大的杰作毁于一旦。"

"当时雷教授你也在墓里,而且还因为塌方被困了三天?"

"是的,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我当时真的很想死在里面,能葬生于这座伟大的地下神庙,是我的荣幸。"雷云山说得动情,眼眶里泪光闪闪。现场的观众惊讶,随之感动,掌声四起。

掌声稍寥后,主持人又说了一堆恭维与赞扬的话,然后说:"我们这个曼西文化节访谈开播后,受到观众朋友的热爱,纷纷来电要求开通热线。现在到我们热线电话时间,不知道谁会是第一个打进电话的人?"

话音没落,桌面的两部话机嘟一声响起,主持人与雷云山同时接起。主持人说:"欢迎这位朋友打进……"

一个冷冷的声音截断了她,"曼西族的灵魂生死哲学远远比你说的要意义深远多了。"

主持人愣住了,雷云山反应不慢,说:"确实如此,我们也只是窥得一斑。"

"灵魂不灭,生生不息,你们侵犯一位高贵的灵魂,将会遭到神的惩罚……"

主持人回过神来,拼命地旁边的人使眼色,电话终于掐断了。主持人勉强堆起笑容,说:"其实大家都知道,我国对文物一直以保护为主,像很多皇陵都是主张不挖掘的……"一眼瞥见旁边的雷云山脸色苍白,额头汗出,嘴唇发紫,顿时说不下去了。

电视屏幕闪动一下变黑,背景声音有一刹那十分嘈杂。

"来人……"

"雷教授你怎么了……"

……

片刻,屏幕又亮了,一男一女两个老年人扭着风骚的草裙舞,旁白:"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只送脑白金。"

徐海城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子,震惊于电视里的那幕。

"曼西族的灵魂生死哲学远远比你说的要意义深远多了。"

"灵魂不灭,生生不息,你们侵犯一位高贵的灵魂,将会遭到神的惩罚……"

虽然大家都知道南浦市将要举办曼西文化节,但其实没有几个人懂得曼西文化是什么,包括徐海城。而这个人简单利落地指出曼西文化的核心是灵魂生死哲学,又用最后一句话点出曼西族相信自己是神创的民族。他究竟是个曼西文化的痴迷者,还是他就是曼西族后裔?

徐海城正思索着,听到外面办公间的电话铃声大作,然后有人接起来,声音轻柔地询问什么事?是潘小璐,她还在。

一会儿敲门声传来,潘小璐推开门,满脸的兴奋与紧张,说:"市电视一台发生了命案。"

电视一台?

徐海城看着眼前的电视,不正是电视一台吗?而且他知道,那个文化节访谈节目是现场直播的。

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夜的安静。

白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已渐渐冷清。

徐海城将车子开的很快,车窗开着一缝,风吹着他的脸颊,犹如冰水泼在脸上,但他十分享受。脑袋清晰的好像刚刚用清水冲刷过,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雷云山刚才分明只是听到热线电话脸色发青而已,即使出事故也应当打112,怎么就变成一起命案?

从市公局到市电视台很近,徐海城与潘小璐到了,其他同事才陆续赶到。一走进电视台大楼,就有负责人出来领路。他是个中年小个子男人,自我介绍姓冯,是曼西文化节系列访谈节目的制片人。天气这么冷,他额头汗出,神情也很不安。

冯制片带着徐海城等人走进三楼的一间小化妆室,化妆室很小,一目了然。站在门口,可看到雷云山教授身着黑色西装,仆倒在化妆台上,化妆品散落一地。化妆台的镜子映出他的脸,两眼圆睁,脸色与嘴唇都青紫,嘴歪眼斜,一只手抓着胸口,乍看就是心脏病发的模样。

化妆台的右边不远处就是窗户,开着半扇,风扯着窗帘幡幡作响。

其他两面都是墙壁,墙壁还算清洁。

门口位置有玻璃碎片以及一滩水,看起来是水杯跌落造成的。

徐海城绕过玻璃碎片以及那滩水,走近化妆台凑近细看,雷教授眼睛里凝固的恐惧之盛,并不因他已死亡而稍有减退,可想而知在临死的那刻,他如何的恐惧。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胸部被揪成一团,手指弯曲成凤爪,骨节嶙峋。

徐海城转身问冯制片:"我刚才就在看你们这个节目,雷教授是因为热线电话而死的吗?"

冯制片摇摇头说:"不是,当时雷教授只是说不舒服,休息一下后就会好,后来才变成这样子。何晴说看到窗外有张脸,一闪而过。"

"窗外,这个窗外?"徐海城指着窗口不无奇怪地问。记得刚才是上了一层楼梯,所以这间小化妆室应该位于两楼。他边想边走到窗边,低头一看,果然如此,在两楼,没有阳台,仅有巴掌大小的窗台凸出。这么一点宽度,人是站不住的。再说,窗台积着的薄薄的灰尘十分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