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琪 2016年2月13日 星期六(第3/4页)

我侧了侧身,让他从旁边过去,我们目送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

“我一点都不羡慕那个请他刷房子的人。”丹尼尔盯着他的背影,冷酷地说,“瞧瞧他,醉成那个样子。”

我笑了。洛肯终于走了。我们在他腾出来的桌旁坐下,海伦端来饮料,我们又跟她点了吃的。她走开后,我向前倾身,低声对丹尼尔说:“我记得洛肯的一些事。”

丹尼尔喝了一大口啤酒。“上帝啊,我需要你的信息。你还记得什么?”

“他曾经喜欢索菲,还对她动手动脚,在‘地下室’里,莱昂当场揍了他,他气坏了。”

“他那时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是的,但结婚也不能阻止他胡作非为,我记得莱昂告诉我,他哥哥是个花花肠子。”

丹尼尔隔着啤酒杯打量我,“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洛肯和索菲的死有关?”

“我不知道,不过,你自己也说了——索菲当时似乎很害怕什么人,这个人会是他吗?”

他的脸上掠过一道阴影,“也许她离开‘地下室’的时候,他曾经跟踪过她,他那天晚上也在‘地下室’吗?”

我回想着,“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我一直认为……”

“什么?”

“我认为她那天晚上打算去码头见什么人,那个人当晚并不在‘地下室’。”丹尼尔皱起眉头,我补充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就离开夜总会去了码头?这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没错,我也觉得奇怪,”他说,面有怒色,“所以我才会调查该死的内情,索菲独自去老码头,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他又喝了一口酒。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海伦从容不迫地慢慢踱过来,端着我们点的带皮烤土豆,我发现,她把我的盘子搁在我面前的力度要强过放下丹尼尔的盘子的力度,以至于我盘子里的几块土豆掉到了桌子上,我动作夸张地把它们捡回盘子里,但海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你知道的,”丹尼尔嚼着满嘴的食物,冲着海伦的方向点点头,“我们需要和她谈谈。”海伦边擦桌子边哼歌。“那天晚上她在‘地下室’,我知道,因为西德那天和她约会了。”

“西德?”

“你不记得了吗?大个子,比我大几岁,我们乐队的,唱歌很难听的那个。无论如何,她现在嫁给了他,这家酒吧是他们两个人的。”

“我记得他。谁还能忘了他唱歌?”我拿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土豆,“我吃惊的是她那天晚上竟然和他约会,而且后来还嫁给他了。”西德不仅五音不全,还长了一张可能只有他亲妈才会喜欢的脸。

“噢,管他呢,无论如何,海伦可能记得一些有用的东西,值得一试。”

海伦有没有可能比我更了解你的生活呢?

“这太令人沮丧了。” 我们离开酒吧时,丹尼尔大声说。

又开始下雨了,海面波涛翻涌,冲击着覆盖海藻的黏滑礁石。丹尼尔大步朝他的阿斯特拉汽车走去,穿着高跟靴子的我快步跟上。来到车旁边,他停了脚,说:“我为什么总觉得人们知道的比他们说出来的多呢?”风雨声太大,他不得不大声喊叫才能让我听见,“莱昂、洛肯,甚至还有海伦,我感觉他们都有事瞒着我。”挫折感如同蒸汽一样从他身上冒出来,我觉得他似乎对我也有意见,可海伦不和我们说话又不是我的错。

刚才我们问海伦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就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我知道今天我们是无法从她那里探听到什么了。不过,从她的神情和动作——烦躁不安、避免与我目光接触——判断,我猜测她有所隐瞒。我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她在学校里欺负过我,而且显然依旧恶习不改。

“别那么偏执,”我告诉他,“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没法告诉他的是——虽然在我们眼中你非常重要,但在某些人眼里,你不过是个不知所踪的平凡女孩而已。

“我想我们明天应该去拜访一下洛肯,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我有点慌张,“丹尼尔,明天是星期天,洛肯会和他的家人……”

“有人抢走了我的家人,这个人也有可能就是他,我需要知道真相。”

他示意我上车,但我摇摇头。“我准备走回去,呼吸点新鲜空气。”我说。现在还不到三点,回去为时过早。

“你疯了吗?下雨了,天也开始黑了。”

我没法告诉他,我宁愿顶风冒雨地走上几英里的路,也不想回到那个孤独的公寓。他可能会以为我不知好歹。度假公寓确实环境优雅,但我不感兴趣,而且窗外的景致让我胆战心惊。

“不用担心我。”我坚持道。

“等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他钻进车里,关上门,放下车窗,皱起眉头,他的脸和头发都被雨淋湿了,“你确定你会没事?”

“我已经长大了,丹尼尔。”我笑道,记得我担心你和莱昂交往时,你也曾经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忠告呢?

他暖心地微笑着,眼睛闪闪发光。“弗兰琪夫人,你一直都很固执。”他笑出了声,我的心跳加快了。我真正希望的是他能到度假公寓陪我,但我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已经说过自己没有结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单身,他手指上的那个戒指暗示着他的生活中有个特别的人存在,我不由自主地幻想了一秒钟他亲吻我、脱掉我的衣服的情景,随后赶紧摇摇脑袋,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我感到十分愧疚——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会对你的哥哥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明早去接你,十点半左右。”他发动汽车,朝我喊道。

街上空荡荡的,空气清新宜人,带着新鲜的雨水和海藻的味道。然而海鸥嘲讽般的叫声让我畏缩不前,我已经忘记我有多么讨厌这些该受诅咒的东西。过去,我的父亲常说,它们是“海里的败类”,我一下子想起他昨天躺在床上,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声音的样子——他肯定很想告诉我什么。

沿着人行道向前走的时候,我不得不和雨伞搏斗,防止它被风吹翻,但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把雨伞放回包里,任凭雨淋湿我的头发,这时我反倒有种重获自由的奇怪感觉,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让最近几个月的压力消散在雨中。

人生何时变得如此复杂?

我在曾经属于我们的“美景观光酒店”外面停下来,你现在应该认不出这家旅馆了——连我都认不出来,我从童年时就记得的花边网眼窗帘一去不复返,早已被白色的木制百叶窗取代,整座建筑被重新粉刷成蓝色。如果眯起眼睛,我几乎可以看到我的父亲骄傲地站在大门边往街上看,朝行人点头打招呼,穿着斜纹棉布衬衫,年轻英俊。噢,父亲。我把包甩到肩膀上,快步向前走,经过邻近的酒店和宾馆,一直来到灯火通明的游乐场。我在门洞里躲了一会儿雨,看着一群青少年围着一个脸上长满粉刺、正在玩模拟摩托车游戏的年轻人大声叫喊,七嘴八舌地指挥操纵“摩托车”握把左扭右拐的年轻人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