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第2/22页)

身后的门砰砰地打开又关上了。房间隔音,但玻璃被震出了声响,女孩立刻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玻璃。也许,玻璃那边有她认识的人。

维克多没有挪动身子,除了布兰登·埃迪森,没人会那样摔门。“怎么样?”

“他们对比了一些近期的报告,孩子们的父母都在赶来的路上了。到现在为止,全是东海岸的。”

维克多从玻璃上揭下照片,重新放回外套口袋里。“还有没有关于这个女孩的信息?”

“她被带来后,有几个女孩叫她玛雅。姓什么还不知道。”

“是她真实的名字吗?”

埃迪森哼了一声,说:“不确定。”他笨手笨脚地拉起外套的拉链,里面穿着他的红人队T恤。只要应急小组找到了生还者,维克多小组哪怕在休假也得被调回来处理案件。参照埃迪森平时的穿衣品位,维克多看到他没穿印着裸女的T恤已经倍感欣慰。“有一组人在主屋那里搜索,看那个混蛋有没有留下什么个人物品。”

“我们都看到了他留下的那些女孩,她们大概就是他的个人物品了。”

大概是想起了在出事房屋那边看到的情形,埃迪森没有回嘴。“为什么挑这个女孩?”他问到,“拉米雷兹说还有一些其他的女孩伤得不重。虽然更胆小,可她们更愿意说话。这个看起来不会轻易张嘴。”

“其他女孩都盯着她。我想知道为什么。她们一定特别想回家,可又为什么要看她的脸色行事,都不说自己的名字?”

“你觉得她是主谋之一?”

“我们先得查清楚是不是。”维克多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水,深吸一口气。“好了。我们去跟玛雅谈谈。”

他们走进审问室时,她靠着椅背坐着,纱布裹缠的手指交叉横放在肚子上,这种自我保护的姿势超乎他的想象,跟他一起的搭档皱着眉头,显然也觉得出乎意料。她扫了他们一眼,虽面无表情,却发现了一些细节,心里有了些许的盘算。

“谢谢你跟我们过来,”他跟她打招呼,实际上他只能如此,“这是特工布兰登·埃迪森,我是特工的头儿维克多·汉诺威。”

她嘴角微微上扬,做出带着一丝微笑的表情,他可不觉得这是在微笑。“特工的头儿维克多·汉诺威,”她重复道,声音沙哑,仿若被烟熏过似的,“真是拗口!”

“你想叫我维克多吗?”

“我无所谓,不过谢谢你!”

他摘下帽子,然后递给她一瓶水,趁此机会想想如何换一种方法跟她谈。她不害羞,因此她肯定不属于心理受到创伤类的。“一般情况下,自我介绍还应该包括其他的一些东西。”

“一些对你们有用的趣事?”她说,“你喜欢编篮子,游长泳。埃迪森嘛!喜欢穿迷你裙,踩高跟鞋上街?”

埃迪森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吼着:“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别没礼貌啊!”

维克多咬着嘴唇,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他晓得,一旦笑出声来,他会更加生气,那等于是火上浇油了。尽管知道这一切,可他还是想笑。“请告诉我们您的尊姓大名好吗?”

“谢谢,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说。”

“有些女孩叫你玛雅。”

“那你还问我干嘛?”

听到埃迪森使劲吸气的声音,维克多还是装作不知道。“我们想知道你是谁,你怎么到这儿的。我们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家。”

“那如果我说我不需要你们帮忙呢?”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回家?”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表情像是赞同他所说的。她长得很漂亮,大麦色的皮肤,浅棕色的眼睛,像琥珀一样可人。可她就是不怎么笑,所以看上去也就不那么可人了。“你我都很清楚啊。不过我已经不在那儿了,不是吗?我能直接从这儿回家的。”

“你家在哪儿?”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那儿的家还在不在呢。”

“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埃迪森突然厉声说道。

女孩冷冷地看着他。“不,当然不是开玩笑。有人死了、有人被毁了,我清楚得很,你为此是很不耐烦的。因为这些破事,你不能去踢球,被紧急叫回来了。”

埃迪森涨红了脸,把拉链拉到了领口。

维克多接着女孩的话,说:“你看起来不怎么紧张。”

她耸了耸肩,抿了一小口水,小心地用绑着绷带的手握着水瓶。“我应该紧张吗?”

“跟联邦特工说话,大多数人都会紧张的。”

“这种谈话跟他——也没什么不一样,”她咬住了裂开的下唇,疼得皱眉头,血珠迅速渗透了裂开的皮肤。她又喝了一小口水。

他温和地追问:“跟谁?”

“跟他,”她回答,“花匠。”

“那个劫持你们的人——你们跟他的花匠说过话?”

她摇摇头。“他就是花匠。”

你要知道,我这样叫他,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敬畏,更不是因为受到了调教。这个名字根本不是我给他取的。我们这么叫他,只是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跟我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一样。不知道的东西可以被生生地造出来,那么最终还有什么是没被造出来的也就变得无所谓了。我想,这大概就是实用主义吧。那些温暖友爱的人,需要得到别人的肯定,可结果呢,却成了斯德哥尔摩症患者,剩下我们这些人就成了实用主义者。这两种品性我都见过,我选择后者,即讲求实惠。

我一到花园,就听到了这个名字。

刚到花园时,我头疼得厉害,比起我之前因宿醉引起的头疼至少要强一百倍。一开始我疼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要呼吸就疼得像头快被劈开似的,更别说动一动了。大概我发出了什么声儿,突然间有一块冰冷的湿布盖住了我的额头和眼睛,然后有个声音跟我说,这只是水,她可以保证。

我更加恐慌了,不知是出于对她的这种应对自如的关心,还是出于“她”是个女的,我无法判别。

当时绑架我的两个人都不是女的,起码这一点我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