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邱应礼从台上下来,并不急着回去,他绕着大厅走走停停一圈,事先准备好的场面奉承话一套接一套,他长得有几分雅痞之色,语气谦和的同时暗含谄媚恭维,哄得一众贵妇名流身心舒坦。

广撒网多捞鱼,今晚来的人家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能混个脸熟对以后都是大有裨益。

最后一杯酒下肚,弯弯绕绕的心思转了一圈,几分醉意催生出些许悲凉。

距离第一张专辑发行已经过去近八年,那年他三十岁,埋头苦创十年后终于在而立之年迎来了歌唱事业的曙光。《飞鸟》一经发布即流行,火爆大街小巷,业内赞赏有加,被冠以厚积薄发的美誉。那几年他过得很是风光,有的是骄傲的资本,像今天这种本质走穴的活动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然而人生如戏,厚积了快三十多年,如今奔四了也没见灵感的第二次爆发。邱应礼一年年熬成了空有资历连个名字都快没有了的个乐坛前辈,像今天这种场合,已经是他目前所能接到的通告里最好的了。

成也原创败也原创,他放不下身段舍不掉虚名,活得像笼子里的困兽,阴沟里的老鼠。

献完一圈媚,喝了不少酒,邱应礼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化妆间,忽然气上心头,一脚踹开助理,“给老子滚!”

助理不敢忤逆,恨恨地死咬着嘴巴没作声,捂着肚子转身就跑了。

门被带上时不小心发出砰的一声响,邱应礼骂了句脏话。

电话打进来,看见来点人,他面色流露出几分厌恶,不耐烦地接起:“又要多少钱?”

“您这话说的,我可是诚心诚意祝贺邱天王今晚演出大获成功,”电话那头的谢鼎一贯地轻浮语调,暗戳戳捅着软刀子,“等下个月您发了新专辑横扫乐坛,这种表演的机会就不多了,看一场少一场,咱可得好好珍惜不是?”

邱应礼半躺着跌进沙发里,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想起一件事,问他:“你知不知道沈双竹是什么来头?我告诉你,到时候要是出了岔子,我惹上一身腥,你也别想跑。”

他刚才一直在大厅唱歌,对外面发生的事只略有所闻,没头没尾的,一提到沈双竹,他便多听了一耳朵——沈双竹是沈家的人?他的神经都了绷起来,吓出一身冷汗。

“邱天王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谢鼎也收了调笑的意思,正色道:“沈双竹的家庭背景我确实也是最近才了解到,不过我同时还打探到不少消息,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被一个外姓的养女踩得死死的。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呢,您放心,这事儿稳的很。”

邱应礼将信将疑,可木已成舟他也只硬着头皮继续,生硬道:“不管怎么样,反正别拖泥带水出漏子。”

“怎么会?没凭没据的她敢瞎怀疑到谁头上?就算她有胆子提出来,往小了说是没有团魂,往大了说就是诬陷!”

谢鼎接着道:“您想想,那种人家正儿八经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怎么可能小小年纪扔到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沈双竹在我手下呆了快三年,真真是一穷二白,哎,半大孩子这么能吃苦,我是真挺感动,她一直没肯跟了我我都不与她计较了。”

邱应礼骂了句草:“你畜不畜生?”

谢鼎哈哈大笑:“邱天王一百步就别笑我五十步了。”

谢鼎和宋若妮反复确认过了这件事做得足够神不知鬼不觉,一没证据二没具体时间三她没个撑腰的,沈双竹是吃定了这个哑巴亏。

不听话的年轻人怎么办呢?只能劳烦我亲自教育一番了呀。谢鼎无可奈何地叹气,对你好你不领情,非得要等到失去一切声败名裂的那一天才肯低头,我见的多了。

谢鼎美滋滋地地挂了电话,邱应礼却颇有些不是滋味,事到如今他早已没了假惺惺的惭愧,只是尽管对方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他仍是有些不安。

可是新专辑已经“创作”了三年,他的老本吃得见了底,事业穷途末路之际那么好的歌送上门,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酒精在体内翻涌,邱应礼决定赌一把。正如谢鼎所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拿什么和他斗?

那天他在工作室里待了一下午,像个贼一样捂着耳朵,听着从耳机里流淌出来的旋律,眼前像是有成座的金山掉下来砸在他面前。

那几首歌旋律惊艳且非常耐听,就连他这样吹毛求疵的人都找不到任何缺点。以他身处市场多年培养出来的眼光,其中任何一首歌曲单拎出来都是钻石单曲,若是组合在一起,就是绝对的王炸!

明天,就等明天,他将迎来久违的第二春,登上那个早就该属于他的天王宝座!

展望着全新的开始美好的未来,邱应礼飘飘然起身,决定再开一瓶香槟。在万人簇拥的盛景到来之前,让他享受这最后的宁静时光。

突然口鼻被人从后面捂住,他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失去了意识......

“噫——”

关梦被迎面而来的浓浓酒气混合着各种香水的味道熏得连打好几个喷嚏,“臭死了。”

身材魁梧的马仔上前把邱应礼拎起来,头朝下脚朝上,像抖麻袋一样迎风抖了几抖,动作轻松自如,白色的厨师服穿着有些紧,绷着一身线条贲张的腱子肉。

邱应礼刚被迷晕,转眼又被硬生生抖醒,五脏六腑翻腾着正欲呕吐之际,突然一下跌到地上。他的眼睛用黑布蒙着,手脚捆绑浑身酸软,尚存几分清晰的大脑让他慢慢反应过来:被人绑架了。

惊恐像无数条蚂蚁从脚底爬上来,邱应礼张嘴想说话,却又一次发现他的嘴里也被一团破布塞着。疑惑,恐惧,绝望......一时之间百骇交集。

“他怎么哆嗦成这个样子?”关梦凑近闻了闻,没有刚才那么臭了,握着鞋跟开始找个适合下手的地方。

钟瑶气势汹汹上前,关梦瞥见她手里的铁棍,“那个!......别打头别打脸,注意一下力度。”

毕竟她们的目的是教训人而不是蹲大牢。

“明白。”钟瑶握着棍子,两手一使劲,活生生把手里那根半臂余长的铁棍咔嚓掰成两节,递了根给关梦,“这截儿长,您拿着。”

关梦看傻了。

空手掰铁棍也太硬核了吧?

“哎呀您就别嫌弃了,人家阿华沦落到后厨偷山药都还没说委屈呢。”钟瑶把棍子轻飘飘往邱应礼身上一拍,没怎么敢使劲。

嗯?

关梦拿起凑近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瞧,噗,什么铁棍,原来是根铁棍山药。

山药质地紧实,用水洗干净了,一根根粗糙的毛覆贴在表皮上,揍人是不怎么疼,不过要换个法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