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沈双竹为了这场试镜准备了很久,在这之前几乎推掉了所有通告,泡在家里的放映室沉浸演习。

这部电影从一开始就多灾多难,好几次差点中途流产。能熬到今天是剧组命硬,也是她的福气。

虽然魏楚欣赏她的表演,但试这个角色的演员却不止沈双竹一个。镜头面前凭本事说话,魏楚不会单独偏袒她,而她也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想要什么就靠自己去争取,或许世界会有不公,但最终一切还是看实力。这是沈双竹在进圈的时候就告诫自己的话。

当时她不过十四岁,一颗烈胆闯荡天地,在寂寂无名的时候就为自己做出了详细的规划。经历诸多波折后一切终于走上正轨,身边还多了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爱人,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沈双竹觉得之前和现在,包括以后所付出的每一点一滴都很值得。

魏楚仍是有些惊讶于沈双竹的年龄。她才十八岁,寻常人家还在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年纪,她已经扛起了所有责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阮明瑶的角色很贴近,身世坎坷,心中有光,孤独而强大,跟随着宴唯的脚步披荆斩棘,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

“好好表现。”

试镜的明明是沈双竹,她却这般提醒着关梦,勾着唇角笑容明亮,向关梦发出挑战:“我好好演,姐姐可得接住了。”

关梦一愣,跟着她一起进入角色当中,欣然道:“来。”

有过一部电影的拍摄经验,两人面对众多机位已经比最开始游刃有余得多,经过沟通,场务向导演所在的地方比了一个手势:一切准备就绪。

魏楚拿起对讲机:“开始。”

天幕阴沉,灰暗的云凝结成块,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丝阴冷如刀割。

燕国三年一度的新兵选拔如期而至。

间谍是一份行走在刀尖上的职业,甚至没有温和的过渡期,所有训练都是真刀实枪,进入兵营的第一天就有新人死亡,并且死亡率不低。

正常人绝对不会选择这份工作,成为间谍的大多数都是出身卑贱天赋极高的人,贱命一条,烂在泥里也是死,倒在战场也是死,倒不如后者来得痛快光荣些,就算是为人卖命给人当狗,人生也算有个盼头。

也有从一开始便立志成为间谍的人,那是少数。这种人的心志更加坚定,吃的苦也是其他半道出家的人所不能想象的,所以能成为国家最顶尖的间谍。

宴唯和阮明瑶都是少数人当中的一份子。只不过宴唯是出于家国理想的责任,而阮明瑶只是为了宴唯一人而已。

经过初步筛选的新兵站成整齐的方阵,兵营里的景象比她们所想象的还要残酷,前方训练场里惨叫声迭起。不断有血腥味飘来,刚刚又有一个浑身带血的士兵被抬了下去。

女兵和男兵的训练强度相当,甚至要求更加严格,毕竟敌人在举起屠刀的时候绝对不会因为这是个女人就当一回慈悲的佛主。

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没说女人不能流泪。新兵方阵当即惊恐惶惶,有几个人哭得肩膀蜷缩,险些晕过去。

阮明瑶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抬起了头,望着训练场中央那抹纤细灵动的身影。

出手犀利,抬腿狠绝,每一招都精准命中对方要害。宴唯站在比武台中央,上前挑战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有男人也有女人。

她以一敌百岿然不动,除了不打女人的脸,下手果断,丝毫不留情面。

不知道宴唯已经打了多久,阮明瑶从刚进来就看见了她。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走进比武场,朝宴唯健步冲过去,她足尖点地虚晃一招,灵活地避开重点,侧身转至壮汉身后,长腿高抬,生生将小山似的男人踢飞了出去!

“一百个,今天到此为止。”

训练场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宴唯摘下染血的手套,从侍卫手中拿过一副新的戴上。她长身玉立于擂台中央,衣袍一角被染红,为她清冷的容颜更添几分艳丽。

她望着台下冷冷勾唇:“反应太慢,速度也跟不上。这就是男兵的代表?程度差远了。”

那男子从地上爬起来,自是不敢质疑宴唯,面色铁青地走了。

十几个鼻青脸肿的男兵回到他们的营地,经过阮明瑶她们时,像是故意给自己找回场子似的:“又招进来一批小娘们,鹌鹑似的。”

“女兵营也就一个宴唯撑场子,好久没培养出像样的间谍了。”

“打仗本就是男人的事,女人除了美人计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呵,你瞧宴唯那张脸,怕不是也使的什么狐媚伎俩才坐上今天的位置......啊!”

那人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抹闪电似的身影朝他蹿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密集如雨点般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力道大的惊人,处处拣着身体要害的痛处打。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新人女兵摁在地上揍得惨叫连连,毫无招架之力。

宴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有意思。

阮明瑶被架到宴唯面前,冒失犯规的她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失去重心贵在了地上。

宴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素色手套几乎和她的肤色一样白。眼角有一个红点,似乎是无意中溅到的血滴,又像是天生的美人泪痣,长在微斜入鬓的眼尾上,不说话也勾人,媚中带着一股狠意。

“为什么打人?”宴唯不咸不淡地开口,将目光从阮明瑶的脸上移开,悄然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阮明瑶目不转睛地看着宴唯,张了张嘴,说:“看他不顺眼,就打了。”

违反军规,口出狂言,阮明瑶知道自己接连闯祸,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长官的惩罚。可能是一顿责骂,可能是一顿拳打脚踢,但只要是宴唯,她甘之如饴。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阮明瑶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惩罚,不知所以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不知何时蹲下|身与她平视的宴唯。

宴唯凝视她片刻,眸色晦暗不清。她缓缓摘了手套,露出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手指纤细指节分明。这样的一双手,握刀杀人宛如提笔作画,将杀戮变成一种艺术。

手指曲起,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住了阮明瑶的下巴。

“那你看我顺眼吗,嗯?”宴唯笑起来,眼角那点红随着肌肉纹理漾开,像胭脂一样涂抹在眼尾。

原来那不是泪痣,却比泪痣更具风情。

阮明瑶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当然,我是为您而来,我要成为和您一样的战士!”

宴唯伸出食指,在她的唇上点了点,像一滴雨水落在干涸焦枯的大地,却又随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