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第2/2页)

魏楚最后调整了一下打光,让录音师把刚才宴唯部分的音轨跟进去,拿着对讲机道:“开始。”

公主的寝宫殿内轻歌悠扬,一众下人守候在侧,端的是恭敬谦和,实则出了这大殿又是怎样一副面孔,就难说了。

宴唯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漫不经心瞟过,吹下眼睫,将眸中晦暗神色隐藏在浓密的睫毛后面,语气轻快骄纵道:“行了,没什么事儿你们都退下吧。”

仆从们站着不动,状似恭敬道:“公主殿下近来微恙,又初回皇宫,许多事务不甚熟悉,奴婢们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殿下的。”

宴唯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漫不经心道:“国师大人要为本宫算姻缘卜生死,天家私事,你们也想听咯?”

阮明瑶目光如针般扎在下人们的身上。

窥探天家隐私是要杀头的罪名,这公主日后好不好过不知道,起码目前是摆在明面上的受宠,偏又生得一副喜怒无常的顽劣脾性,也不知在庙里修行了这十几年都修行到哪儿去了......

仆从们吓得面如土色,当即跪下说不敢。

宴唯绵里藏针,轻巧两句话便打发走了十几双眼睛和耳朵。她的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出神眺望片刻,估摸着都走干净了,款款起身走到阮明瑶的旁边,与她饮茶。

“怎么不喝?”宴唯歪倚在座位上,修长指尖敲了敲轻薄名贵的瓷杯,轻轻朝杯口吹气,声音细微到近乎呢喃:“上好的毛尖,兵营里可喝不上这样的好东西。”

阮明瑶眉尖一抖,看着她慢吞吞地开口:“我,我暂时有点无法适应这样的您......”

“哪样?”宴唯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感兴趣的话题,侧脸微微挑眉看着她。

无法适应这样轻佻而放肆的......宴唯。

阮明瑶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她不爱喝茶,但是宴唯说好喝,那她便也觉得清甜。

“您好像比之前更开朗了许多。”阮明瑶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挺好的。”

“国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谨慎,”宴唯依旧笑着,眼中却浮现出阮明瑶熟悉的锐利,娇软声线冷了下来:“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国师大人,做戏做全套,哪怕是面对至亲之人。”

阮明瑶的脸颊迅速烧了起来。不是因为被批评所以感到羞愧,而是宴唯的那句,至亲之人。

宴唯把她看作至亲之人,阮明瑶几乎要被自己发掘到的这点弦外之音激动得跳起来。但她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对宴唯微笑着应了一声。

遣散众人,殿里空空荡荡,宴唯带她去了囚室。

一扇丝毫不起眼的小门,却像是一个奇妙的开关,让宴唯在骄纵轻浮的小公主与沉静淡漠的弓箭手之间来回转换。

囚室内并非阮明瑶想象中的阴冷潮湿或是逼仄,相反这里布置得很温馨少女,若不是常年禁闭,只在天花板一角开了一道通风的小口子导致空气有些发闷,这里看起来完全就是贵族小姐闺房的格局。

唯一突兀的是从门口向里延伸的那条粗长漆黑的锁链,一端钉死在门边,另一段严丝合缝地铐在床上那位少女白皙细瘦的手腕上。

少女身着华服,发丝散乱,听见门响时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兀自发着呆。

“真公主......就是她?”

阮明瑶的声音很轻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少女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慢慢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她们。

公主脸上的妆容还未卸去,和早已风干的眼泪搅在一起,眼底有很明显的青黑。和宴唯近八分相似的脸,气质却是天壤之别。无论是作为燕国间谍还是扮成夏国公主,宴唯眼中都永远充满着自信和骄傲。

公主神色阴郁地看着这两个人,目光在穿着朝服的阮明瑶上停留片刻,眯着眼睛看向宴唯:“国师也是你们的人?”

宴唯拎着食盒走到她身边,淡淡开口:“公主近来似乎有些乏闷,在下请了一位朋友前来闲聊片刻,帮您解解闷。”

“解闷,还是添堵?”公主不屑讥笑,“把你的食物收回去,我是不会碰的。”

宴唯看了一眼天花板:“难不成公主还指望着小翠夜里给您塞烙饼?”

公主眼露惊骇,骤然起身,厉声道:“你把她怎么了!”

她抓着宴唯的衣领,锁链拖动发出框铛声响,阮明瑶箭步上前把她拉开,她还在哭闹:“你不许杀她,不许杀她!”

“我无事不杀人,暂时点了她的哑穴罢了。”宴唯打开食盒,从里面捏了个饭团,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公主情绪稍稳,红着眼眶,颤抖道:“你打算关我关到什么时候?”

宴唯把食盒往她面前推了推:“公主三天未进食,不妨先填饱肚子。”

公主很恨地盯着眼前食盒,巴不得一脚踢翻它,可是她实在太饿了,在失去其他任何食物来源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屈服。

宴唯冷眼瞧着,眸色幽深。

一开始公主被劫持时整日挣扎不休,用无数拙劣的伎俩企图刺杀宴唯,后来闹着要自杀,到现在,她只求宴唯放自己和贴身奴婢一条生路。

人性是可以被训练的。站在天上的人,用对了手段,便可以一点一点把他拖进泥里埋葬。宴唯忘了这是哪个老师教给她的,这句话很轻地在她心里扎了根,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她已经用了这样的手段。

公主问,什么时候才能放了她?

答案是夏国亡国之日。到那天,宴唯会全须全尾放过这个无辜的人,给她银两度过下半生。

可是她呢,又有谁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