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前 第3章(第2/3页)

“这并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情。我向上天发誓,薇薇。你和孩子就是我的一切。”

孩子。天啊,还有孩子。我该怎么跟他们讲?我抬起头,看向家庭娱乐房,虽然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他们。我听到双胞胎玩耍的声音。两个大一些的孩子很安静,一定是在专心看节目。

“你是谁?”我低声问道,如同耳语。我本不想低声耳语,但不知怎的地就这样说出了话,就好像声带不听使唤。

“是我,薇薇。我发誓,这就是你了解的那个我。”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遍,这次嗓音有些破裂。

他看着我,瞪大了眼睛,眉头紧皱。我盯着他,试图读懂他的眼神,但不能确定能否读得懂。不,我有读懂过吗?

“我出生在苏联的伏尔加格勒,”他轻声说。他的神色平静,“我叫亚历山大·连科夫。”

亚历山大·连科夫。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个梦,是电影,是小说,而不是我的生活。我又盯着饭桌,桌上有一小簇凹痕,是孩子用叉子敲出来的。

“我的父母是米哈伊尔和纳塔利娅。”

米哈伊尔和纳塔利娅。不是加里和巴布。我的公公婆婆,我孩子叫爷爷奶奶的人。我盯着饭桌上的凹痕,它们像一个个小小的火山口。

“我十三岁时,他们车祸丧生。我没有其他亲人,被安置在国有福利院里,几个月后我搬到莫斯科。我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安排到对外情报局的一个项目里了。”

我想到马特还是个恐慌的男孩的样子,内心涌起一股同情。但很快这股同情就被强烈的背叛感所压制。我的手抓得更紧了。

“那是一个全封闭式的英语语言学习项目。十五岁时我被正式招募,从此有了新身份。”

“成了马特·米勒。”我又像是在耳语。

他点了点头,身体又靠向前来,满目情深。“我别无选择,薇薇。”

我低头看了看左手上的戒指,回想起两人最初的对话,以为彼此有那么多的共同点。这看起来多么真实,但却都是编造的。他编造了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童年。

突然之间一切都成了谎言。我的生活就是一个谎言。

“我的身份是假的,但其他一切都是真的,”他好像能读懂我的心思,“我的感情是真的。我发誓。”

左手的那枚戒指上,钻石反射出一缕光。我看着切面,一个一个地看过。我隐约听到家庭娱乐房里传出一些声音。新的声音,比之前的声音要大。卢克和埃拉在争吵。我把目光从戒指上挪开,抬起头,看到马特正盯着我,但头微微侧着,我知道他在听孩子们在吵什么。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他喊了一声,但目光还是没有离开我。

我们看着对方,都听着孩子的声音。争吵越来越激烈,马特离开桌前,走进屋里去调解。我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对话,两个孩子都向马特说自己的理,马特劝他们和解。我的头有些晕,或许是因为喝了红酒。

马特抱着凯莱布回到饭桌前,坐下来。凯莱布朝我咧着嘴笑,可爱的小拳头塞在嘴里,沾满了口水。我根本笑不出来,只能转头看着马特。

“真正的马特·米勒在哪儿?”我问。我想到压在防火保险柜底层的出生证明,还有社保卡和护照。

“我不知道。”

“那巴布和加里呢?”我问。我想着他们的模样,那个沉稳的家庭主妇,她色彩柔和的上衣总能使我想起我奶奶以前的装束。那个男人,啤酒肚鼓鼓的,撑开了腰带,衬衫总是塞进裤子里,袜子总是白色的。

“也和我一样。”他说。

蔡斯哭了起来,这扰人分神的事情在此刻却如救命稻草。我从饭桌前站起身,走进家庭娱乐房。他在卢克和埃拉的沙发旁,趴在地上,我能看到沙发底下有个蓝色球的轮廓。我伸手拿起球,又抱起蔡斯,把他放在我的大腿上。他现在安静了一些,只轻声呜咽着,一手紧紧地抓着那只球。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怎么这么容易上当?特别是巴布和加里那样的。他们一看就是敌营的人。我直到婚礼才见到了他们。我们去过西雅图一次,他们也没有见我们。当然他们有理由。当时看起来合情合理,但现在回想起来根本站不住脚。巴布不敢坐飞机,我们的假期不够,我们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谁愿意抱着大哭的孩子从东海岸飞到西海岸呢?

我曾因为这件事感到很内疚。因为我们经常看望我的父母,但却几乎没有看望过他的父母。我甚至还因此道过歉。“生活无奈,习惯就好。”他笑着说。他当时的笑容确实有些失落,但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令他感到烦恼。我提议过视频聊天,但是他们不喜欢用高科技的东西,就喜欢隔几个周用电话聊聊。马特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我从不强求。我不强求是因为我暗自欢喜吗?欢喜我们不用轮流在两家过圣诞节,不用因全家人定期飞越美国前去探亲而花光积蓄。也不用和专横的公公婆婆打交道。甚至高兴马特不用分散感情,而全身心地关爱孩子和我。

我走回厨房,坐到饭桌前,蔡斯坐在我的腿上。“我们婚礼上的那些人都是哪里来的?”婚礼上至少有几十个亲戚。叔舅姑姨,堂表兄弟姐妹。

“一样的。”

不可能。我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将这些糟乱的事情捋出头绪。能够讲得通道理。我见过超过二十五个潜伏间谍。俄罗斯人到底安插了多少间谍?这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双面间谍德米特雷。突然之间我脑中全是他。他说在美国有数十个潜伏间谍组。他跟我们讲了很多不合情理的事,让我们相信他就是双面间谍。他说潜伏间谍的身份一直由间谍管理者独自掌管,但我们了解这些信息是以电子形式储存的。他说解密密码并非我们从其他渠道得到的那个。还有那离谱的言论。他说潜伏间谍已经渗透到政府里,并逐步爬到了高层。他说在美国隐藏着数十个潜伏间谍组,而我们认为只有几个。

这条信息并不是太离谱,对吧?此时,我又猛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是间谍。”我轻声说。我过分纠结于那个谎言,纠结于他并非自己所说的那个人,却没有完全体会到这一层事实。

“我也不想。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来自西雅图的马特·米勒,摆脱他们的控制。”

我的胸口如中重拳,几乎喘不上气。

“但是我已经被困住了。”他看起来很真诚,值得同情。他当然是困于其中。他也不可能说退出就退出。他们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

蔡斯在我的腿上扭动,想从我身上挣脱。我把他放在地上,他就四肢并用往远处爬去,留下一串欢快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