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星期天傍晚,乔治娅开车返回中西部国民银行,等着那些保洁人员。一束束夕阳的余晖从大楼之间挥洒过来,大街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从昨天积累到今天的热度渐渐消退,凉爽的微风呼呼地穿过这些混凝土的峡谷。银行的入口处刚好就有一个停车位——运气还真不错呢。

八点左右,保洁工们陆陆续续进场。她们身穿蓝色制服,大部分都像是拉美裔妇女。乔治娅在大学里曾学过一点儿西班牙语,那以后就再没用过,真希望今天还能让别人听得懂!

只差几分钟就到九点时,她迎着灯光穿过马路,走到银行前门。

那天她问过科迪·魏格曼银行雇的是哪家保洁公司。科迪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芝加哥团体企业”。她回到家,谷歌搜索这家公司,找到其网址,复制了他们的徽章,打印出来伪造了一张该公司人员的工作牌,标明为“主管”,并且还如法炮制了一张假名片,然后去金考快印店给工作牌做了压膜,名片也复制了好几张。现在,有了这些装备,再加上驾照,她从容地推开旋转门。

也许根本没必要准备这些。保安健壮结实,红眼圈,粗硬的头发已经灰白;桌子上有一台小电视,正沉迷于里面的一款游戏,看都没看没看她的工作牌一眼。乔治娅心里纳闷:把游戏接入这栋大楼的安全系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把工作牌别在衬衫上。牛仔衬衫有些旧了,下身卡其布长裤,脚上橡皮底的帆布鞋,这一套都是精心准备的;她还特意把头发往后梳成一个马尾辫。“请问,我想从大厅开始,可以从那道门进去吗?”

保安头也不抬,仅仅是点了点头:“快进来,其他保洁员早就到了。”

她径直朝通往大厅和出纳区的玻璃门走去。真走运,那家伙完全心不在焉。她想起大厅里的陈设:房间很宽敞,铺着厚厚的蓝色地毯,摆放着一些桌椅;那些植物看来长势良好。还记得桌子后面那个女人,穿着漂亮考究,应该在“超越友谊”公司工作过。现在没有那样的女人,一个人影也没有,灯光闪亮,隐隐传来音乐声。

她听到门锁咔嗒一声,便推门进去,原来是活泼轻快的萨尔萨舞曲,现在就大声得多了。左手边,出纳员隔间凹室延伸至整个房间,两头都有大门锁着。右手边则是一排排的桌子,还有一组沙发,难道是为了方便工作人员舒适地数钞票?离出纳员隔间那一排小门之外大约二十英尺之处,有一辆保洁推车。

“你好!”乔治娅喊道。“请问有人吗?”

一个女人从凹室中探出头来,一头黑发,乔治娅用手示意。女人左看右看,手放胸前,好像不确定叫的是自己。乔治娅又向她挥挥手,举起了工作牌。“主管。”她用西班牙语说道,希望自己没说错。

女人极不情愿地走到门外。乔治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很想立马跟她回到出纳员隔间。

“Buenas Tardes,”乔治娅说道. “Soy la supervisora nueva. Hace una semana.”1

女人点点头。走进一细看其实她很年轻,也许不满三十,但眉头紧锁,神情忧虑。乔治娅心想,难道她不合规定,以为是来检查她证件的吗?

“西班牙语,可以吗?”女人小声问道。

乔治娅微微一笑,让她放心:“没事。我只是来看看。Estoy observando. No mas。”2

“啊哈!”女人的脸舒展开来。

乔治娅笑了,一直都还顺利。女人走回保洁推车,乔治娅跟在后面,音乐声更大了。车顶部放着一台收音机,样式很旧,很像是乔治娅小时候家里那台晶体管收音机。女人看她盯着收音机,啪的一声把它关掉。

乔治娅摇摇头。“No es necessario3!没关系!”

女人惊讶地瞥了一眼乔治娅。

“收音机,可以放。”

女人的唇边含着笑意,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她好像懂了,点点头,但再没拧开收音机。她开始推着车离开出纳员隔间,往房间后面走去。

房间后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用西班牙语在喊话。乔治娅转身望过去,只见桌子旁边还有一辆手推车,另外一个女人在擦桌面灰尘。擦完后,推着车走过来。她和第一个女人太像了,只是年长些,难道她俩是姐妹?接下她俩用西班牙叽里呱啦地交谈,乔治娅只能听懂“主管”、“监督员”等个别单词。

乔治娅的笑容最是亲和友善;第二个女人低垂着头:“我是伊莎贝拉·圣地亚哥。”她的英语乡音很重,指着用回形针别在腰部的证件给乔治娅看。这一看不打紧,乔治娅吓得脊柱发冷——她的工作牌和自己制作的完全不同。这个女人注意到了吗?她假装查看女人的证件。

“Gracias4, 伊莎贝拉。我叫乔治娅·戴维斯.”。

女人瞧着乔治娅的证件,从其态度来看,似乎比第一个女人老练些。她好像留意到了两张卡的差异。乔治娅本想做一番辩解,公司为了改进管理,人员变动是常有的事,不会一直一个样。但她决定什么也不说,自己本来就是主管,对伊莎贝拉来说就代表公司,不需要任何解释。

“你同事叫什名字?”乔治娅问道。

“玛丽亚。”

“她会说英语吗?”

“不太会。”伊莎贝拉答道。

乔治娅点了一下头。“告诉玛丽亚别害怕,我来不是检查你们,只是看看你们做了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想帮你们把工作做得更好。”她打了个手势。“接着干活吧!我就例行公事,好吗?”

伊莎贝拉眯起双眼,有点疑惑的样子。乔治娅不怪她,是自己的胡编乱造不着边际;但是,紧接着伊莎贝拉耸了耸肩,好像断定乔治娅说的是事实,要不就是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好吧。”

乔治娅心头压力一下轻松了。“这地板你们分工合作?”

“对,她做前面,我做后面。”

谁清扫出纳员隔间呢?她很想问。

两个女人又开始用西班牙语交谈,声音很低,但乔治娅猜想玛丽亚在问自己会跟他们多久。

“No se5.”伊莎贝拉把车推到房间后面。

看来玛丽亚扫前面,太好了!如果玛丽亚自己有秘密的话,关于乔治娅为什么要进入出纳员隔间区,她可能也不会多想,也就不会那么警觉。

玛丽亚走向房间前面的第一张桌子。她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地把废纸篓倒空,抹掉陈列柜和桌子上的灰尘,再往玻璃面上喷清洗剂。下一张桌子,从头再来。与其站在那什么也不做,还不如帮帮忙,乔治娅这样想到。玛丽亚什么也没说,但是到了第三张桌子,她俩达成默契,分工合作:玛丽亚擦灰尘喷清洁剂,乔治娅倒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