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页)

她上任后,首先整顿储存室;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用品、工具和原材料丢得到处都是。她首先把刀具、钻石夹和刀柄脚按尺寸归类,再把所有东西都贴上标签,建立跟踪记录,登记谁在什么时间使用了什么,何时归还的;因为钻石粉和工业钻石都非常珍贵而奇缺,她要确保切割工们需要什么就能及时拿到什么。

盘存清楚以后,她要求自己,需要补充物料时及时通知经理,并提交周报;还提出有关员工签到的新制度,以便管理部门能及时了解他们的生产效率。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处在新政治环境下的员工不会容忍工厂监视他们的日程安排,于是建议工厂拿出少许销售收入让工人们分享。经理对她言听计从,结果,利润从下一个季度起开始飙升。

她仍然抽空进行切割,并且花时间和抛光工,尤其是起瓣工待在一起。她还仔细观察劈割工;师傅们教导她说,这道工序在整个工艺流程中至关重要,是对宝石进行初次切割,并确定形状的关键一环;哪怕犯了最小的错误,宝石都要作废。到后来,她学会了观察宝石,学会了猜测:怎样的原料,应该怎样进行劈割,结果总是惊人地准确!

显然,阿琳的管理才能超过了她的工艺技能,于是工厂就提升她担任经理助理。这不单单意味着薪水更高,老板还要介绍她认识那些供应商和经销商,要她学会如何鉴定粗粒金刚石,以及如何讨价还价。

一年过去了,然后又是两年。托马斯在阿琳母亲的照看下茁壮成长;这个快满四岁的小帅哥,有着阿琳的黑眼珠,萨卡的金发,整天只会淘气。父亲的工资用来交房租;阿琳的工资则用于伙食、衣服和额外花销。她给托马斯买了“游戏男孩3”——尽管电池还得省着用。表面看来,她的生活恢复了正常,甚至可以说完全安定了下来,步入了日复一日有规律的生活。

但父亲突发了严重的中风,安定的生活随时都会爆发危险。阿琳的薪水远不够负担父亲住院、药品以及全家的生活费用。母亲有些神经质,动不动就焦虑不安,根本管不了什么事。每次交谈,他们都讲到全家最害怕的一件事:交不起房租,就会被赶到大街上!于是,阿琳变得沉默寡言,精神紧张——就连年幼的托马斯也感受到了家里的紧张气氛,比以前安静了许多。

几星期过后,父亲的健康状况进一步恶化;阿琳变得绝望起来,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挑起家庭的重担;工作是她唯一的慰藉;处在那些钻石和它们那个纯净、明亮的世界里,她才感到安全;于是她能在工厂里待多久就会待多久。

那年春天,路上的车辙里满是稀泥,阿琳开着借来的小车带着托马斯去看爷爷。尽管残留着过去的伤心记忆,她依然始终尽可能与少将保持联系,托马斯应该知道他爸爸那一家人。

公公还住在基地里——她大为惊讶;婆婆几年前就搬回了俄罗斯,但公公留了下来。他独自一人住在那里,头发灰白了许多,身体发胖,也远不如先前那么有活力了。公公为何不回到俄罗斯,他一人在此是怎么生活的呀?

吃饭的时候,阿琳向公公倾诉了一番:她父亲得24小时都有人照看,同时需要密切的治疗,需要服用家里负担不起的药物;托马斯就要上学了,需要衣服和学习用品;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付得起下个月的房租;母亲的身体好像也虚弱起来!阿琳双手捂脸,抽噎起来。

迪米特里·尤金少将十分同情地点了点头,递给她一方手帕。她镇静下来后,公公不住地向她道歉,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来碰巧,我可能有条件帮助你。”

阿琳抬起头来:“您?怎么帮我?”

“我一直都在寻找新的门路。”他定定地看着阿琳,语气里含着深切的关怀——这种眼神和语气,阿琳从未注意到。“或许有个适合你的位置,有人需要你的技能。”

“什么技能?”她语调迟缓地问道。

他放低声音:“这么说吧,假设,你能鉴定钻石的合法性,尚未切割的钻石,粗粒的;并且还能评估价格,就会获得一份非常丰厚的薪水。”

阿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她早就听说过以前有士兵打起军队的主意,连剩下的非常可怜的一点东西也不放过;偷盗武器装备然后偷运给遥远地方的反叛分子;那些反叛分子用钻石为那些赃物付款。对此她并不感到震惊,甚至也不惊讶;当然,她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小女孩了。

几周以后,在黑海度假胜地巴图米4的一家旅馆里,阿琳与尤金见了面。她走进尤金的房间以后,尤金递给她一只小袋子。她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开了台灯,打开袋子,漫不经心地倒出里面的原石,然后拿起自己的包,摸出一只宝石商用的放大镜,一把镊子,一小瓶重质液体,还有一件类似于插在盒子上的钢笔那样的设备。她透过放大镜眯眼看起来,检查着那些原石,仔细观察它们的形状和外皮。她取出一块软布,擦了擦一块原石的表面,然后拿在手里细看。她咕哝了一声,放下放大镜,拿起另外一样工具。

“这是什么?”尤金问。

阿琳转过身子——几乎忘了尤金还在那里:“热式钻石测试器;主要用于已经切割的钻石,不过要是内行的话,同样可以测试粗粒钻石。”随即把传感头抵在一块原石的透明面上。

尤金在她身后看着:“能看出它们来自哪里吗?”

“没人看得出来。”尽管如此,她感觉这些东西不是来自俄罗斯,也并非来自比利时或以色列。有些是黄色、褐色的,有些则颜色暗淡。她松开传感头,笑了:“但这些都是真正的钻石,能做成非常漂亮的宝石呢。”

尤金满意地吁出一口气,阿琳把原石塞回袋子。尤金仰靠回床上:“告诉我,阿琳,有没有想过在哪儿能把这些东西卖掉?”

阿琳看着他,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不能那么做——风险太大了:“不能送到埃里温,我们厂里的进料监控严格。”她当然知道这点,因为这是她自己创建的跟踪制度。

尤金皱起了眉头。

“不过,可能会有别的解决办法。”她站起来,开始踱步:“我现在接触了一些经销商和客户,欧洲,印度,中东都有,总能找到什么都不问的人。”

尤金的脸色舒展开来。

后来,他们的活动开始有了规律。她隔几个月与尤金见一次面,通常是在一个不显眼的场所,确定原石是真品后,她立即安排一次去安特卫普、特拉维夫,甚至是孟买的合法商务旅行;在完成工厂的业务的同时,也常常留心自己的私事,很快就了解到哪些经销商不在意原石的来源,就去找到那些人;价钱当然比那些合法原石低一些,但质量并不低,而且阿琳很会讨价还价,生意也就不错;相应地,她也从销售收入中得到可观的份额作为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