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4页)

苏珊切了一小条,小心地咀嚼起来:“谈谈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吧。我知道事情并不完全相同;不过,我还是得给你讲讲上周发生在安迪身上的一件事。”

安迪是苏珊的儿子,一个十岁的阳光男孩,爱好棒球、足球和集邮。

“什么事?”

“他和另一个男孩合伙去卖童子军薄饼早餐票……你知道的,销售收入捐给街坊文教馆。售出多少票,他们就会得到赢得徽章需要的点数,所以他们决定对分点数,各得一半,不管谁卖多少。不料,后来安迪得了流感,只卖出十张,那个孩子卖了二十二张。你猜怎么着?那孩子反悔啦!把所有点数都归了他自己。”

“你怎么办的?”

“我能怎么办?”

“给他妈打电话呀。”

“是两个孩子自己的约定,我不能出面干涉。我认为这是一个能让他吸取教训的挫折或经历。”她把盘子推到一边。“不过你能相信吗?整个事情本来就是做慈善,这样做图个什么呢?”

“徽章呀,”我说。

“是啊,这个孩子能拿到徽章,但他为自己赢得徽章的方式与慈善行为的精神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这有什么新鲜的?总有一些人想要胜过别人,宁可牺牲别人的利益也要自己的成功。”

“哎呀呀,艾利呢,别说那套心理呓语了!那纯粹是贪婪!仅此而已。”

“最好让安迪现在就了解这一点;你不这样想吗?”

“也许吧。”她呷了口咖啡。“但这是个残酷的教训。”

贝尔蒙特路响过警报器的尖叫声:哀号声逐渐增高,然后悲哀地慢慢减弱。服务员在我们旁边待着,我摆手让她离开。

“你真的需要跟大卫谈谈,你知道应该的,”苏珊提议说。

我僵在那里:“我不能找他谈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他那么多年都相信自己是孤身一人,没有健在的亲人,找到舅舅肯定让他内心百感交集,而且不只是在个人层面上。”

“怎么?”

“这里面肯定也有一种胜利的感觉。你知道,那些纳粹想斩草除根,而大卫和他舅舅活下来了,这就是个胜利。”

“我想也是;不过,那跟这个——这个布丽吉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与大卫家有关系,或许不是直接的关系,但她是犹太人,还是德国人,而且还是与大卫唯一健在的亲人关系最密切的人。”我停住了话头。“我的上帝啊,我这才搞明白!”

“明白什么?”

“布丽吉特!她让你想起谁?”

“莱尔,”苏珊毫不迟疑地说道。“他母亲。”

“也许正是这一点吸引了他。”

“她让大卫想到自己的母亲?”

我点了点头。

“可这女人是个行骗老手,一个骗子。”

“大卫看不出来她是骗子;不仅如此,而且很可能相信这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女人——尤其是这女人假如真能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艾利,这可一点都不理性。”

“当然啦。”我摆弄着勺子。“不过,咱们还是坦诚相见吧。大卫的探寻,一门心思要找到家人,这本来就不完全是理性的行为。”

苏珊没有答话;然后清了清嗓子:“大约十多年前,”她柔声说道,“我和你还没成为朋友,我曾确信道格有了外遇。”

我差一点让咖啡给呛住!我一直认为苏珊的人生完美无缺。

她用一只手指摸着餐刀的刀刃:“他开始深夜才回家,也不愿给我说他去了哪里,我心神不定起来,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已经打算提起离婚诉讼。”

“真的有外遇了吗?”

她举起餐刀:“我带着孩子去了我妈家。我知道,她不就是会讲些老一套嘛!总之,她让我坐了下来,那次可能是我们唯一有过的一次真正的交谈。母亲让我认识到,我在婚姻关系中没有尽到本分。”

“这话怎么讲?”

“就是说,我去食品杂货店买东西,搞好清洁卫生,抚养孩子,以为自己做好这些就行了;问题是,我没有考虑过道格。”

“怎么了?”

“当时经济下滑,市场萎缩,收入减少,生活日渐紧张,他心理压力颇大,于是四处兼职,想尽力多挣点儿钱;但我并不知道,他也没告诉我。”

“他从没跟你讲过?”

苏珊摇摇头:“他害怕跟我讲,怕我觉得他很失败,会离开他。”

“你差一点这么做了?”

她悔恨地笑了一下。

“结果呢?”

“妈妈要我回家跟他谈谈。”

“谈了吗?”

“我仔细考虑了一两天;然后,终于回家了。”她放下餐刀。“我们谈了一整夜。”

“事情显然解决了”

“这一谈才意识到我俩都非常在乎对方、在乎孩子和婚姻,就开始明白该怎么办。道格意识到,他不必独自把一切都自己扛着,我也意识到自己应该分担,就去找工作了;虽然也挣不了多少钱——但毕竟也能分担一些;他开始放松下来,我也降低了对生活的期望。”苏珊眼里闪烁着喜悦的泪光。“唔,现在的情况呀,相当好!”她抬头望着天花板。“谢谢您,妈妈。”

“困境中没有倒下,就一定会更加强大!”

她扭了一下身子:“关键是你得找大卫谈谈,要是你认为可能还有转机的话。”

我摇了摇头:“这太冒险了。”

“艾利,你什么时候学会逃避了?”

但苏珊并没察觉到,在感情方面我毫无自信。我把盘子推到一边:此刻我就像正踏在跳板上,但不知道下面的池子里是蓄满了水还是空空如也!

安·萨瑟饭店所在的居民区还在修建之中,过去叫“北侧”,然后变“新城”,如今称“湖景”——尽管既无景色可言,湖水也在几个街区之外!

出了餐馆,我们沿着街区朝前逛,经过好几家古董店,一家新开业的发廊,和一家泰餐馆;以前位于拐角处的性用品商店不见了,但街对面那家文身店还在。

文身店?我停下脚步,突然袭来一种茅塞顿开之感:原来如此!我看了看腕表,才过两点钟;必须返回之前,还有一个小时!我开始穿过车流,然后又停下了脚步:我不应该去那里!

苏珊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指了指隔着几扇店门的克鲁格古玩店:“干吗不去看看电木6?”

我看看古玩店,再回头看看文身店;又一想:我只是去问几个问题而已。“稍等一下。”

苏珊张了张鼻孔,朝文身店扬了扬下巴:“你非去不行吗?”

我点点头。

她叹了口气,跟我走到街对面。

芝加哥文身穿孔店消毒严格,灯光明亮,简直可以和老爸去的那家诊所相媲美。一个很大的房间——有个标志牌说这是工作室,里面摆着好几张牙医椅及许多钢制器具。标志牌说,该店是芝加哥历史最悠久、也最清洁的文身店,看不到一粒灰尘,一片垃圾或是一支用过的针头;环境温馨友善,甚至还有等候区,配有皮沙发和汽水机。我四下张望,想看到戴着外科口罩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