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预告之三角记号(第2/8页)

“这样说来,你认为世上并没有那样的坏人存在,是吗?这岂不是有点儿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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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藤枝看着我,“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啊!在犯罪学里,应该是承认有这一类的犯罪人物存在吧?”

“当然是有这类的人物存在,像《奥赛罗》里出现的伊阿古无疑就是最好的例子,只不过,放到现实中就很少出现了。尤其是侦探小说中所塑造的那些罪犯,很难认为在这个世上真实存在着。如我方才所说的,在作案之前制定翔实周密的计划,杀人之后也可以若无其事到似乎是吃了一顿早饭般悠闲自在,丝毫没有杀人之后的心有余悸或是受到良心的谴责,难免太让人惊骇了。”

“即使如此,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我觉得你之所以如此断定,不过是因为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而已。”

“嗯,不管怎么说,我是还没有见到过那么处心积虑的杀人犯。无论是在当检察官的时候还是做侦探以后,还从未碰到过那么无药可救的人。如果是诈骗或是盗领公款的嫌犯,这样的罪犯是会运用邪恶智慧来犯罪的,但是却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杀人犯。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杀人应当是毫无理智可言的事情,智者通常是不会萌生杀人这样冲动的想法的。”

在一口气喝掉红茶以后,他又点了一杯。

“好吧,智者或许是没有办法杀人的,但如果是无药可救的杀人狂呢?”我问。

“杀人狂确实是有不少,但通常都是蛮干,为杀人而杀人,根本不需要名侦探登场,就会被警察逮捕了。”

“如果是天生的杀人狂,而且又具备与生俱来的智慧,那么恐怕就是得名侦探出场了吧?怎样,藤枝君想不想和那样的犯人决出胜负呢?”

“真有那样的人的话,恐怕是人间的劫难。”藤枝说着话,把第二根烟的烟蒂丢到了烟灰缸里,“不过对我来说,倒是很希望碰到这样的混账,但恐怕短时间内这个心愿是无法达成了!”

由此可见,无论怎样了不起的人,终归都还是不会预见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就在我与藤枝结束这番谈话后,还没有过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和所期待的重大案犯来决一胜负了,不,应该说他所面对的敌人比他所期待的还要可怕,现在想来,对于作为侦探的藤枝而言,那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决斗。而且又有谁能够想得到,这出恐怖惨剧的序幕,在我与他的这段谈话结束后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开始呢?

喝掉面前的红茶,我看了一眼时钟,不到两分钟就要下午3点了。

“你刚才说过3点半约了客人,还能继续待下吗?”

“时间尚早。”藤枝回答,脸上显出颇有深意的微笑,然后看了我一眼,“我的愿望或许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达成,不过,对你这个女性礼赞者来说,眼前的这位客人倒是可能会让你产生一些好奇。”

“要见的客人是女性?”我情不自禁地问。

“嗯,是的。”

“那女客人是怎样的呢?年轻貌美的吗?”

“瞧你的模样,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自己还没有见过,今天才是初次见面。”

“什么嘛!”我有少许失落,“不过,能够找你帮忙的女性,我猜想也不会是多么单纯可爱的……”

“那是当然,毕竟是事件的委托人。让人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办法单从笔迹就推断出本人的美丑程度,不过是年轻女性这点是错不了的。如果是小川的话,可以看看我今天早上收到的信的,是的,没有问题。”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口袋里。

4

我时常回忆起我与藤枝真太郎这些年的交往,发现我们的生活虽然天差地别,但总是能够在奇怪的路口交叉。

在五年之前,藤枝真太郎还是东京地方法院的检察官,而且因为工作出色,可以说是前途无量,是首都恶徒们所恐惧、憎恨的魔鬼。但是大概在五年以前,原本该在仕途上大展拳脚的藤枝却突然递交了退休的辞呈。本以为辞去检察官一职以后,藤枝会像大多数法官一样,选择当律师,没有想到他却与旁人的预测背道而驰,在退休两年以后,租下银座后街的一个小房间,挂上了“私家侦探藤枝真太郎”的招牌。

这以后直到目前为止,他都在发挥着可怕的能力,成功侦破了多起案件,只不过因为委托人尚且活在人间,因为某些敏感的原因,这些功绩并不能公之于众。但饶是如此,如牛込的老太婆遇害事件、青川侯爵宅邸怪异事件、富豪安田家宝物失窃事件、蓑川文学博士宅邸杀人事件等,仍然通过很多渠道为人所知。

曾经的“魔鬼检察官”如今仍然是魔鬼,且比之作为检察官的时候更能够自由发挥,更加让罪犯们无所遁形。

而我呢,小川雅夫,高中时代跟藤枝同届,感情也相当亲密。那个时候应当正是新浪漫派文学风行时,只要是当时的在校学生,一定会有段时间既是文学青年,也是哲学青年。

藤枝和我当然不能免俗,所以我们经常讨论易卜生、斯特林堡,甚至废寝忘食地阅读罗曼·罗兰的小说,虽然并不是完全能够读得懂,但仍旧会装出一脸充分领会的神情,然后互相批判伯格森或者是奥肯。

现在回想起旧日往事,会不禁冒出冷汗,可在高中时期,房间里必定会有尼采的语录,墙壁上也必定会张贴着贝多芬的画像,米开朗基罗的壁画照片更是会贴满墙壁。

所以,那时我与藤枝的梦想都是希望日后成为一代文豪或者是伟大的哲学家。

不过在进入大学就读以后,这种艺术流行病就逐渐消退了,步入大学校园的时候,几乎大多数人都是踏踏实实地避开文学专业,选择科学专业。藤枝就是其中之一,不知何时开始,摆在他桌前的歌德全集消失不见,换成了司法判例全集,意大利语辞典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个角落,他整天抱着的都是《六法全书》。

只有愚蠢如我这般的人还沉浸在艺术的海洋里,一门心思地继续钻研哲学系。不过到了大学二年级那年,我在大阪做贸易、多少积蓄了一些财产的父亲突然去世,我不得不返乡处理相关事宜,这样得以闲晃了两三个月,顿时发觉还是悠闲的生活让人流连忘返,就此终于成为了懒惰的家伙。

就算是这样不成器,我还是混到了文学士的资格毕业。但到了此时,有些同学已经步入文坛,有些转读法律的更是已经通过检定考试,成为了政府官员。我在艳羡之余,也曾经试图做出一番努力,可懒惰的人毕竟是可悲的,终于一无所成,死心塌地地回到故乡继承父亲留下的生意。后来也算是略有小成,不必忧虑生活,干脆就举家搬到东京,混进一家小杂志社赚几个零用钱,过着闲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