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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说说周三发生的事情吧。”奎因对柏林顿说。
“我最糟糕的担忧成真了。莫里斯·欧贝尔校长召我去他办公室,说媒体气势汹汹地打来电话质疑我系里的研究,要我给个说法。于是我们起草了一份新闻稿作为讨论基础,然后叫来了费拉米博士。”
“我的天!”简妮喃喃道。
柏林顿继续说:“她来了之后绝口不谈新闻稿,只是又一次大发脾气,坚持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然后就摔门走了。”
史蒂夫向简妮投以询问的眼光。她轻声道:“撒的好谎。他们把新闻稿给我看的时候,早都已经是既成事实了。”
史蒂夫点头,但不打算在这一点上纠缠。不管怎么说,委员会也许都觉得简妮不该摔门而出。
“记者说那天中午就是截稿日期,”柏林顿滔滔不绝,“欧贝尔博士觉得大学应该明确表态,对此我百分百同意。”
“你的新闻稿达到你的预期效果了吗?”
“一点儿也没。但这全得怪费拉米博士。她告诉记者她才不理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校外有人因这件事问到学校的吗?”
“当然有。”
柏林顿回答那问题的方式让史蒂夫心里响起警钟,他记了下来。
“我接到布瑞斯顿·巴克的电话,他是基因泰公司的总裁,是我校重要的资助人,整个双胞胎研究项目的资金都是他投的,”柏林顿道,“他当然会在乎自己的钱是怎么花的。那篇报道让大学管理层显得很无能。布瑞斯顿质问我‘到底谁才是学校的老大’,这话多让人难堪啊。”
“这就是你最关心的部分吗?被新教员顶撞而产生的难堪?”
“当然不是,主要问题是费拉米博士的工作给琼斯·福尔斯大学造成的损害。”
这是步好棋,史蒂夫心想。所有委员都讨厌被年轻教师顶撞,柏林顿成功拉到了他们的同情。但奎因不失时机地拔高问题,让委员会可以给自己找个借口,说解雇简妮是为了大学,而非看不惯她以下犯上。
柏林顿道:“大学对隐私问题应该小心处理。资助人肯给我们钱,学生挤破头才考进来,都因为这是全国最好的教育机构之一。如果传出去说我们不尊重公民权,这对声誉损伤太大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所有委员都认同。史蒂夫也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希望大家都看到他的动作,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取得了共识。
奎因问柏林顿:“那么那时候你都有些什么选择呢?”
“就一个。我们必须表明我们不认可大学研究人员侵犯公民隐私。我们也需要证明我们有权利捍卫规章。办法就是解雇费拉米博士。别无选择。”
“谢谢教授。”奎因说完就坐下了。
史蒂夫感到悲观。奎因的娴熟老练正如他预想的一样。柏林顿的陈述几可乱真。他就像是个通情达理而又忧心忡忡的上司,竭尽全力地应对着性急桀骜的下属。而且有了现实的佐证,这件事变得更为可信——简妮易怒。
但这不是真相。史蒂夫知道这一点就够了。简妮是对的,而他要予以证明。
杰克·布根说:“你有问题吗,洛根先生?”
“有。”史蒂夫顿了顿,理了理思路。
这正是他的梦想:他不在法庭,也算不得一名真正的律师,但他在为一名受压迫的人辩护,为她受到强权机构不公正的对待而辩护。虽然命运挡在他前方,但真相握在他手中。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柏林顿。假如简妮的猜测是对的,这家伙现在肯定会有些不安。这就好比弗兰肯斯坦教授被他所创造的怪物质问一样【27】 。在盘问之前,史蒂夫要稍稍利用一下这点,让柏林顿失去镇定。
“你认识我吧,教授?”史蒂夫问道。
柏林顿有些紧张:“啊……是啊,我们周一见过啊。”
“你对我的一切都很了解吧?”
“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你的实验室做了一天测评,你肯定对我很有了解吧。”
“我懂你意思了,是的。”
柏林顿似乎非常心烦意乱。
史蒂夫走到简妮座位背后,把所有人的视线引向她。毕竟如果一个人用坦诚无畏的目光回应你的时候,你很难认为她是个恶人。
“教授,我想从你最开始的陈述开始问。就是你周一和费拉米博士聊完之后,想要寻求法律援助的事情。”
“好的。”
“你见律师了吗?”
“没,我分身乏术。”
“和律师约时间了吗?”
“我没时间——”
“你和费拉米博士聊完后两天,欧贝尔博士才找你说《纽约时报》的事情,但你甚至连让秘书约见律师的时间都没有吗?”
“没有。”
“也没有四处打听,问任何一位同事,寻找合适的律师喽?”
“没有。”
“那你的陈述很难让人采信啊。”
柏林顿自信地微笑道:“然而,大家都觉得我一贯诚实。”
“费拉米博士非常清晰地记得当天的对话。”
“很好。”
“她说你根本没提违法或隐私,只问了搜索引擎有没有奏效。”
“也许她忘了吧。”
“也或者是你记错了。”史蒂夫觉得这里胜了一筹,马上转换话题道,“《纽约时报》的记者福里兰德小姐,她有没有说是怎么听说费拉米博士的工作的呢?”
“要是她说了,欧贝尔博士不会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一问?”
“没有。”
“你就不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吗?”
“我猜记者有他们的渠道吧。”
“当时费拉米博士并没有发表任何项目内容,肯定是有人告密。”
柏林顿迟疑了一下,询问地看着奎因。奎因站起来对杰克·布根说道:“先生,这是无端推测。”
布根点头。
史蒂夫说:“但这也是非正式的听证会——我们用不着被严格的审讯程序束缚。”
珍·艾德思博罗第一次开口道:“问题似乎挺有趣的,而且我觉得也有关系,杰克。”
柏林顿怒目瞪了她一眼,她抱歉似的微微耸了耸肩。这是个非常亲昵的动作交流,史蒂夫不由得好奇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布根等了一会儿,也许正期待其他委员会提出相反意见,他就能以主席的身份做出决断。但没人说话。“好吧,”他良久方说,“请继续,洛根先生。”
史蒂夫几乎不敢相信,第一场程序争端他竟然就赢了。教授们不喜欢那个高级律师告诉他们怎么询问才叫合法。他紧张得喉咙发干,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喝了口水,转身对柏林顿说:“福里兰德小姐对费拉米博士的工作了解颇深,不仅仅是一般情况,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