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苍雷引 第六章 昔日因,今朝幻(第2/4页)

这折纸上所写的内容,前半段竟与浅月那份一模一样,只是折纸下方则注着一行小字,正是“神龙二年五月老康邸店八百贯”的字样。

龙隐慢吞吞地自袖中取出一张折纸,也凑在案头,低叹道:“这封密信,老道也有一份。”

那张折纸竟与丹云子那幅全无二致。

龙隐眸光吞吐,森然道:“神龙二年,乃是包无极被杀的年份。这在当年是轰动江湖的大事,山人清楚记得正是在五月间。而据传,著名刺客‘天下第三杀’的一贯规矩,向买家收钱,都是在这家老康邸店。”

袁昇长吸了一口凉气,如果龙隐所说不差,那么“神龙二年五月老康邸店八百贯”这句话,很可能就是萧赤霞当时雇用著名刺客“天下第三杀”来刺杀掌门包无极的买凶时间和交易金额。

更可怕的是,这种密信,居然同时出现在了浅月、丹云子和龙隐三大宗师的屋内。

“浅月,还是你厚道啊,”丹云子饶有兴致地比较着案头的三张折纸,“这密信应该是在咱们结阵求雨时,被人偷偷放在房中的。可只有你这厚道人去找到当事人萧赤霞问询宽慰,这时候还为死者讳,撕去了这极紧要的下半段。”

“死者为大,”浅月苦笑摇头,“山人是想,萧真人已然驾鹤升天,又何必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拿出来。”说着自袖内取出半截短纸,正是那密信的下半截。

屋内沉寂下来,袁昇更是陷入沉思。法会上的五大宗师,说起来都对鸿罡颇多亏欠,依照慧范那个老胡僧的性子,他一定会设法报复的。袁昇深知,今日的胡僧慧范经得数年筹措,实力较之当年蛰伏在西云寺时更可怕得多。而凭借他的强大财力和缜密阴沉的谋划,他的报复必然也会阴狠可怕至极。

难道天琼宫的种种疑云,又都与慧范这老胡僧有关?

耳边油然回响起遣唐副使那喋喋不休的惨嚎“逝去的神仙来索命呀,在劫难逃”,他的心便是阵阵揪紧。

“这些密信是谁放的,到底有何用意,难道是鸿罡国师的在天之灵显圣了?”龙隐再次举起了密信,“不,我们都是修道有成的宗师,我不信会有冤鬼找我来报冤,相反,这是人力,是有人在弄鬼!这密信上的事,只有宣机和萧赤霞二人心知肚明,所以宣机嫌疑最大。我甚至怀疑,那笔八百贯的巨款,都是宣机替萧赤霞出的。”

“你这话有些危言耸听吧,”丹云子拍拍脑袋,“虽然老子现在也很讨厌宣机,但宣机身为这法会主持,又何必搞得这样乌烟瘴气?”

“龙隐国师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宣机,很可能做了许多不可告人之事……丹云道兄还记得你在大清虚阁施放飞剑时罡气不足吗?”浅月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招摇着,“其实是整个天琼宫都已经被人暗中布下了极厉害的禁制法阵!”

此言一出,对阵学不算精通的丹云子和龙隐都是满面震惊。

浅月缓缓道:“好在山人也通晓一点点阵学。袁将军最早进山门时所破的闭门羹法阵,与这整座禁制法阵相比,简直是沧海一粟。看到山门两边的黄色院墙了没,在阵学中,那种起伏曲折之墙名唤龙墙,法效最强。整座禁制法阵透出的信息,其实就是一个字——锁!”

丹云子道:“锁?锁的是什么?”

袁昇恍然道:“这种隐而不发的法阵,当然不会锁住我们。它要锁的是,我们的术法!”

浅月沉沉点头道:“是的,整座天琼宫犹如被无形巨锁封闭的牢笼,所有的祈雨、驱邪、修福的法术都白费气力,永远徒劳无功!”

“浅月,你终于说对了一次!”龙隐用他独特的方式夸赞了老对手一句,随即郁郁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两日我已深深地觉察到,宣机肯定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动过了大手脚。这座天琼宫已经变成了一只怪兽,一只吞噬一切的怪兽。我们进来了,就已经被它吞噬了……”

“锁!”浅月幽幽吐出一口气,“内外之锁,无形之锁,宣机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要破开这把锁也不难,”丹云子忽道,“龙隐国师现在就出去,面见圣人,告知一切!”

“为何是我去?”龙隐冷冷瞪了出言无忌的剑仙门宗主一眼,“浅月是阵学大师,由他出面才是言之有据呀。”

浅月低叹道:“我们都不能去,圣后懿旨已下,不得擅离求雨之位,谁敢擅动,谁就有抗旨之罪。除了……袁将军!”

数道目光都凝在袁昇的脸上。袁昇却摇了摇头道:“我需要实证!”他深知九重深宫的波谲云诡,如果找不到实证就贸然面圣,后果不堪设想。

龙隐阴沉着脸:“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束手待毙?”

“如果不去面圣自辩,你也可以不辞而别呀!”丹云子继续他轻描淡写的语调,“走出去,没人会拦你。”

浅月忙道:“这时候谁敢不辞而别,萧赤霞暴毙,你我都是嫌凶,谁走,谁就是畏罪潜逃。”

“袁大将军!”龙隐睁大阴郁的双眸,“我们走也走不得,辩也辩不得,待在这里,如果求雨不得必然会遭重罚,看来只有寄望于你袁大将军了。你断了案,我们身无嫌疑,才能及早出了这鬼地方。”

袁昇没有言语,在一众疑惑的目光中默然走出了丹房。

高剑风如飞般赶到了外院,按照笺中所示,推开了一扇屋门。房内空无一人,但高剑风能清晰地感知到这里一直有人居住。他点燃了案头的油灯四下探寻,更加确认了这个想法。

“二师兄!”高剑风忽然看到了案头上的一处奇异刀痕,那正是灵虚门的特有暗识。

凌智子应该暗中潜伏在这里,只是不知此时去了何处。高剑风只得耐着性子绕室踱步等候。案头的油灯光焰飘摇,燃去了大半个灯芯时,房门咯吱一响,凌智子如一道影子般飘了进来。

“小十九?”一眼望见绕室徘徊的高剑风,凌智子悠然一笑。

“二师兄,你果然在这里!”高剑风劈面揪住了他的袍袖,扬起那封信笺,“这……这到底是真是假?”

“这等事,师兄岂能胡说?”

“二师兄,你怎么进了天琼宫,”高剑风心底疑惑陡生,“是一直潜伏在此吗?”

“师兄我潜伏此地,就是为了寻你。”凌智子板起脸来,“十年一遇的玄真法会?哼哼,好了不起!你知道上一届的玄真法会是谁人主持,便是咱们的师尊鸿罡国师!”

高剑风的心霎时一紧,低叹道:“我自然知道,十年前,师尊还是第一国师。快告诉我,你信上说,师尊他老人家并未死,这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