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5页)

“不了,谢谢。你不打算告诉我那幽灵的事,是吗?”

“我一知道,你马上就会知道。”

当时是在六月份,正是草莓最好的时候。狄克斯坦说:“现在告诉我你爱谁吧。”

她“嗯”了一声,然后想了一会儿。“嗯……”她放下了匙子,“噢,废话,纳撒尼尔。我觉得我爱你。”

她的头一个念头是: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地进了我的脑海?我干吗那么说?

她随后想到:我才不在乎呢,我说的那是真话。

最后是:可我为什么爱他呢?

她也说不上来理由,可她知道爱上他的那些时刻。有两次机会她得以窥见他的内心,从而发现了真实的狄克斯坦:一次是在他说起三十年代的伦敦的时候,另一次是他提到父亲死于六日战争的那个孩子的时候。这两次时间,他都放下了他的面具。她原以为她会看到一个躲在墙角被吓坏了的小个子男人。事实上,他却是以一个强壮、自信而坚定不移的男子汉形象出现的。在那样的时刻,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犹如一种强烈的气味,让她觉得晕眩。

这个男人稀奇古怪、难以捉摸又强大有力。她想接近他,理解他的头脑,了解他的秘密想法。她想触摸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感受那双抓着她的强劲的双手,在他激情落泪时盯视他的伤感的棕色眼睛。她想要他的爱。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纳特·狄克斯坦明白,一切全都错了。

苏莎还只有五岁的时候,就和他有了关联,那时候,他是个懂得和孩子及小猫交流的和和气气的大人。如今他又在开发那种童稚的情感。

他爱过艾拉,可是艾拉死了。他同她那长得很像的女儿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够健康。

他不仅仅是个犹太人,而且是个以色列人;不仅仅是个以色列人,还是个摩萨德的特工。在所有的人当中,他尤其不能爱上一个有一半阿拉伯血统的姑娘。

不管什么时候,一个漂亮姑娘热恋上一名间谍,那间谍必须反躬自问:她可能为哪一家敌对的间谍机关工作。

多年以来,每当一名妇女对狄克斯坦有好感的时候,他都会找到类似的理由冷漠处之,对方迟早明白过来后也就失望地走开,而苏莎这么快地令他猝不及防就战胜了他的潜意识,并且成了他产生怀疑的另一个理由。

一切全都错了。

可狄克斯坦并不在乎。

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她计划过夜的那套公寓。她邀请他进去——她那位公寓主人的朋友外出度假去了——他们一起上了床,而就在这时候,他们的问题来了。

起初,苏莎以为他是过于激动了:他俩站在狭小的走廊里的时候,他强悍地抓着她的双臂,粗暴地亲吻着她,她拿起他的双手放到她的乳房上时,他呻吟着:“噢,天啊。”她脑海中闪过那玩世不恭的念头:我以前见过这个,他被我的美貌所征服,他会不顾一切地强奸我,而五分钟之后,他就会沉沉睡去,鼾声大作。这时,她从他的亲吻中挣脱出来,看着他那双柔和的棕色大眼睛,心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算不上一场戏。

她引领着他进了只有一张床的小小的卧室,窗外是院中的景色。她经常来这里,简直就像是她自己的闺房了。的确,她的一些衣物就放在柜橱和抽屉里。她坐到床边,脱下了鞋。狄克斯坦站在门厅里,观察着。她抬头看着他,微笑着。“脱衣服吧。”她说。

他关掉了灯。

她陷了进去,就像吸了头一口大麻后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生长在伦敦东区,可是个以色列人;他是个中年的中学生;他瘦小,却壮得像匹马;表面上不善交际,还容易紧张,可内里却十分自信和异常有力。这样一个人在床上会怎么样呢?

她钻进了被子,不免好奇他何以愿意摸着黑做爱。他钻进来,躺到她身边,亲吻着她,这次吻得很轻柔。她用双手抚遍他那又瘦又硬的身躯,张开嘴迎着他的亲吻。他迟疑片刻,便呼应起来,她猜想,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吻过,至少没有这样长时间吻过。

他现在用指尖温柔地触摸、探索她了,当他发现她的乳头硬挺起来,说着“噢!”的时候,声音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的抚爱丝毫没有她从先前的种种经历中感受到的那种轻易的熟巧:他简直像个……哎,像个童男子。想到这里,她在黑暗中发笑了。

“你的乳房真漂亮。”他说。

“你的也是。”她摸着他的胸脯说。

魔力开始起作用了,她沉醉在激情之中:他粗糙的皮肤,他腿上的体毛,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味。随后,她突然觉察到了他的变化。由于没有明显的原因,她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遐想:因为他虽然仍在抚爱她,她此时却感觉到那只是机械而僵硬的触摸,他在想着别的事情,她失去了他。

她刚要问他,他却收回手,说道:“不成了。我干不来了。”

她有些惊慌,竭力压抑着。她畏惧了,不是因为她自己——你已经深谙在那些你的时刻,那些硬挺的戳刺,丫头,更不消说那些柔软的了——而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反应,万一他是废人或是过于羞愧,和……

她用双臂搂着他,紧紧地搂着,嘴里说道:“你无论做什么,千万不要走开。”

“我不走。”

她想开亮电灯,看看他的面孔,但此时这么做看来不大合适。她把面颊贴到他胸脯上。“你在别处有妻子吗?”

“没有。”

她伸出了舌头,舔着他的皮肤。“我就是觉得你可能对某些事情感到负疚。就像,因为我有一半阿拉伯血统吧?”

“我没这样想。”

“或者,我是艾拉·阿什福德的女儿?你爱过她,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

“从你谈到她的方式。”

“噢,嗯,我并不认为我对那件事感到负疚,但是我可能错了,医生。”

“嗯。”他正在一层层脱掉他的外壳。她亲吻着他的胸脯。“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吗?”

“我是这么想的。”

“你上一次性生活在什么时候?”

“1944年。”

“你骗人!”她当真吃了一惊。

“这是你所说第一件不够聪明的事。”

“我……你说得对,抱歉。”她犹豫着,“可为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我不能……我没法说这件事。”

“可你必须说。”她伸出手去够到床侧灯,开亮了。狄克斯坦闭上眼睛躲着灯光。苏莎用一只臂肘撑起身体。“听着。”她说,“没什么规矩可言的。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赤裸着躺在床上,如今是1968年:没有什么是错的,不管有什么让你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