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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斯坦皱了一下眉毛,没有说话。

“怎么了?”

鲁斯坦沉思了一下,说:“朱丽亚,DNA是新近出现的侦查手段,而刑事侦查已经存在了成千上万年。马里兰州尚未取消死刑,对于这种可能变成死刑案件的案子,我们必须从开始就非常谨慎。我觉得你应该只去调查嫌疑人数据库。这已经足够了,你甚至不能利用嫌疑人数据库的DNA数据。如果是我,我连这都不会做。但对于你来说,某种程度的初始信息有助于你思考案子。”

“我当然知道不能利用!”

“是的,是的,亲爱的,你是法律权威,而我不是。你当然知道什么证据可以在法庭上被允许引入,什么不可以。我也知道你过于尊重你的职业道德,不会违反证据法则。”

鲁斯坦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说:“但如果是我,甚至不会让自己借助任何程序法不允许的证据参与到对案情的推理中。在法律的世界里,对事实的认定仰赖于程序,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这决定了你不能像侦探小说迷那样思考问题。普通人怎么思考案情是一回事,专业人士思考案情是另一回事。你知道某个人是或者不是凶手对你的起诉不会有任何帮助,关键是在法律上和逻辑上你能证明到哪一步。相反,知道不能被证明的事实很可能起反作用。”

“好吧。”朱丽亚咕哝着,在记录簿上不停地写写画画,“电脑硬盘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在排队呢。谋杀部门也应该多花些钱外包,大多数的资源都被白领犯罪调查部门占了。你知道,但现在越来越多谋杀案也和电子数据有关,而不仅是白领犯罪。案子一多就拖。”鲁斯坦说着,伸了个懒腰。

朱丽亚点点头,在法学院的时候她就觉得白领犯罪案子都非常无聊,但是真正进了法律界,她才发现差别不仅是拿多少钱受多少媒体关注的问题,而且是享用多少纳税人资源的差别。

“乌玛邻居那儿呢?”

“没有更多的线索。邻居们都去过圣诞了。昨天我给罗斯太太打过电话,但她说她的小儿子有点发烧,不肯再多谈了。”

“圣诞节确实不是接受刑事调查的好时候。”朱丽亚懊丧地把笔扔下。“发烧才是主要的原因,这对她是大事。我和你说过吗,罗斯太太的儿子有白血病,据说任何一次发烧都可能引起生命危险。”

“可怜的女人。”鲁斯坦点点头,几乎有些嘲笑地看着朱丽亚失望的神色。“不过别沮丧。别忘了,在你面前的是这个时代的侦探鲁斯坦。你还没有问过我对目前的案情有什么想法。”

朱丽亚气愤地说:“如果你有想法,就应该立刻告诉我。之前都在胡说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哈克那个老家伙一直在给我多大的压力!他很快要竞选下一任地区检察官,而我也面临着能否升职的关键时刻。”

鲁斯坦哈哈笑起来:“亲爱的,你太性急了。做刑事侦查不能这么心急,虽然破案越早越好。你还记得我那天在朱可夫教授的办公室里和你说的现场侦查时候的一些印象吗?”

朱丽亚点点头:“那是什么?”

鲁斯坦收起笑容,严肃地说:“这个案子里有两个人,即使撇除老费若里在外的话,最关键的支持点是刀伤。你知道,刀口有两个,一个偏离心脏,另一个刺中了心脏。而且根据验尸报告,两个伤口入口形状、宽窄、长度都不一样。”

“可能是深浅不同造成的。”

“这当然。最大的可能当然是同一个人刺的,感觉一刀没有刺中要害,看到受害者在尖叫,于是又补刺一刀。”

“这有什么不对吗?”

“是的。很多不对的地方。首先,是拓下来的那个鞋印。那个鞋印是踩在一层血上的,然后又被一些血覆盖了,于是模糊不清。这让你有什么联想?”

“按照你的思路,或许是一个人先刺了乌玛,鲜血满地,随后另一个人又来,踩在凝结的血上,补刺了一刀,又有很多血流下来。但这必须满足一点,就是两个人中间间隔了很久,足以让血完全凝结。”

“是的。这看起来匪夷所思,过于巧合,但我还有别的支持这个理论的印象。只是印象,而不是证据。”

“那是什么?”

“血的成分。当时我就注意到血的颜色不统一,当然,血的厚度、凝结快慢都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有些地方血的颜色很奇怪。检验的结果证明,那部分血里混杂着泥土。”

说着,鲁斯坦似乎有些兴奋起来,从半躺的姿势换到坐着的姿势,问朱丽亚:“泥土,你能想起什么吗?”

朱丽亚凝神想了一会儿,然后放弃了:“说吧,是什么?”

“从确定的死亡时间看,那几天下过雨。你知道,乌玛家那片小区非常干净,如果不是下雨,即使穿着鞋子踩进去,也只会有灰尘,而不会有泥土。何况,乌玛的家里是应该脱鞋进去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认为很大的可能性是入室抢劫,不仅是因为乌玛社会关系简单,而且因为血里混杂的泥土。”

“继续说。”

“如果不是入室抢劫,而是乌玛熟悉的人,那只有一种可能会留下泥土。那个人敲门不应,于是感到奇怪。他很可能有钥匙,或者门没有锁,于是他进去了。乌玛家里的厨房和客厅是相通的,我试过,在客厅门口就可以看到乌玛遇害时所躺的位置。那么这个人看到乌玛倒在地上,于是惊慌之中,没有脱鞋就走进去了。当时在下雨,他的鞋底沾了泥土,留在了乌玛已经凝结的血上。”

鲁斯坦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说:“另外有一点,也是最让我困惑的,就是乌玛死时候的姿势和血液的流向。似乎受害者原先是躺着的,随后又坐起,然后才是死时的这个姿势。大胆地推想一下,是否当时受害人并没有死,挣扎着想坐起来向进来的人求救,然而不幸进来的人是个更邪恶的人,一刀正中了她的心脏。新的血喷涌出来,又覆盖了鞋印?”

朱丽亚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到最后,突然感到不寒而栗。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瞬间紧张起来。鲁斯坦大胆的推理一下子把恐怖的谋杀场面栩栩如生地带到了他们眼前。

过了很久,朱丽亚开口道:“你的推论当然是有一定合理性的。但也有无数种别的可能。比如,确实有那么个慌忙进门的人,但那个人只是看到乌玛死了,他的鞋踏在乌玛流出的血上,然后他惊恐地逃走了,没有做任何事情。当时乌玛死去未久,仍然在流血,因此盖住了一部分鞋印。”

“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但你的这个推理里,也有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