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辞职信

许十安觉得自己刚刚情急之下说的那句话有些歧义,他替童彦辩解道:“他是我的设计师,没有他就没有这个秀,更不会有这些订单,您不要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好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戴有色眼镜?到底是我的眼镜有色还是你自己身上不干净?”许运生忽然严声道,“既然你这么想立业,好,先给我把家成了,你邱伯伯的女儿回国了,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你去见见,如果合适,明年就把婚结了,你之前的这些烂事我就不追究了!”

许十安瞠目结舌:“您居然逼我结婚?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我既然这么不成气候,就别祸害别人家姑娘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原形毕露,您也不怕邱伯伯跟您秋后算账!”

“你……”许运生感觉每跟儿子谈一次话,他的阳寿就又少了几年,他尽量心平气和道,“让你结婚是为了找个人管管你,让你收收心,别不识好歹!”

许十安这回没说话,许运生站起来,走到人高马大的儿子面前,戳着他的心口说:“请你走正道,干正事,你就这一个爹,气死了没你什么好处,好自为之吧!”

许十安本来还想反驳,可一抬眼,看见父亲染黑的头发下面,新生出来的发根白花花一片,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老头也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他一个人撑着这个几万人的企业,那么多的工人等着他发工资,那么多的供应商等着他付款,他虽然看着依旧身强体健,可年龄毕竟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儿,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让这个老头断子绝孙,终于把一肚子大逆不道的话给咽了回去,默默地目送父亲的背影离开。

童彦回到工作室,周沫见他脸上跟霜打了一样,赶紧上前扶住他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童彦甩开周沫的胳膊说:“是,忽然头特别疼,可能是要感冒,我请个假回家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你帮我顶一下。”

周沫不放心,去摸他的额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虚汗:“没发烧啊,要不我送你?”

“不用,”童彦慌里慌张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说,“我打车就好,你忙你的。”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没了影。

童彦回到家,把家里所有的酒都翻了出来。他喜欢喝酒,高兴的时候喝,助兴,心情不好的时候更要喝,消愁。

一堆花花绿绿的酒瓶摆满了茶几,没有酒保根据你的心情帮你调酒,童彦不知道怎么想的,找来一只喝水用的大玻璃杯,把所有的酒都倒进去一点,拿筷子搅了搅,混成一杯“怪物”,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

各种奇怪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酸甜苦辣一样不少,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就像童彦现在的心情,很难形容。

似乎身体也不太适应这个味道,童彦打了个机灵,他又喝几口,慢慢的,混合在一起的酒精起了化学反应,胃里像是有团火要燃烧起来,并且逐渐向上蔓延。

童彦仰起头,脖子靠在沙发坐垫上,眼睛空洞地看向天花板,静静等待着自己被那大火吞没……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泰迪,而许十安是他的主人,他兴高采烈地跑到许十安身边,却被一脚踢开,他觉得身上很疼,疼得骨头都要断了,他想爬起来去追自己的主人,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正在他绝望无助的时候,一双精致的皮鞋走到自己跟前,他知道是许十安来了,于是用尽全力抬头去看,就看见一只黑压压的鞋底朝自己踩了下来……

“啊——”童彦惊叫着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摸了一遍,发现不过是个噩梦而已。

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脑袋又疼得厉害,他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想,不管怎样,绝对不能继续待在许十安身边了,与其等着被别人赶走,不如自己主动点。

童彦看了看表,才夜里一点。他挣扎了几次才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进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童彦还趴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突然被巨大的敲门声吓得醒了过来,门铃和敲门声混合在一起,吵得要死。他头重脚轻地下地开门,一步三晃悠,感觉脑袋上像是顶了一口大钟,嗡嗡直响,好半天才看清门口的人是许十安。

“你怎么来了?现在几点啊?”童彦睡眼惺忪,头也很疼,疼得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

许十安冷脸立在门外,周身裹着一层煞气,他一步跨进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十安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张纸,举在童彦面前质问。

童彦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的小黑字就跟长了腿一样到处乱跑,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最上面一行写的是“辞职信”。

“谁要辞职啊?”童彦又喝断片了,不明白许十安大清早的拿着一封辞职信跑到自己家来发什么神经。

许十安早上看到手机有新邮件提示,随手点开一看就震惊了,居然是童彦的辞职信,发送时间是夜里一点多,里面没说任何具体理由,只说因为私人原因,不适合再继续担任ANNA-X的设计师,申请第二天就离职。

许十安心想,这他妈算怎么回事?三更半夜的发什么辞职信?难道是因为那天车上的事情抹不开面子吗?

他等不到上班就急匆匆地跑来童彦家要问个究竟。没想到童彦一脸傻呼呼的样子,居然还问他谁要辞职?

他特别没好气地说:“落款写的是谁你自己不会看吗!”

童彦摇摇晃晃地看向邮件末尾,居然白纸黑字地写着自己名字,可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发过这样一封辞职信了。

“你等会……让我想想。”童彦揉着太阳穴回到沙发上,许十安跟了进来。茶几上一片东倒西歪的酒瓶,毫不留情地泄露了童彦昨晚的恶行。

“你又喝酒了?”许十安拿起几个酒瓶看了看,好几个都见了底儿,他最烦童彦喝酒,训斥道,“你拿自己当什么了?鸡尾酒的摇杯吗?什么都敢往肚子里倒!自己多少斤两没谱吗?”一想到他喝多了被人占便宜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喝酒吗,你怎么不听呢?现在喝完酒还会写辞职报告了,你这技能升级的挺快啊!”

许十安当他是喝多了耍酒疯,自己原来虚惊一场,准备把童彦所有的酒没收,然后好好教育教育就算了。

童彦倒在沙发上,许十安叽里呱啦的唠叨到了他耳朵旁边全都被他头上无形的大钟弹了回去,一个字儿都没进到耳朵里。

他一边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一边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一切,写辞职报告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下午偷听许十安和父亲谈话的事情却渐渐想了起来。他看了看许十安,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酸涩,喝下去的酒马上要涌出来了,不是从嘴里,而是从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