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嫌疑犯(第3/11页)

手上的这份资料,是根据方城在提审时的口录整理的,很平凡的经历,没有什么特别的。

方城出生于一个小县城,父亲为化工厂合同制工人,业余时间写诗,但从未发表过。母亲无业,体弱多病。家境贫寒,也没有什么亲戚走动。父母的交际圈很窄,仅限于那片老城区。

方城是家中独子,在校时表现一般。实际上,在向学校老师问询的时候,大部分老师都记不起他。能让老师有印象的,通常都只有尖子生和差生。就算翻开了毕业册,指出了方城的照片,很多老师还都只是笑着摇头。

“那个孩子很懂事。”他的初中物理老师说,“而且对物理很感兴趣,成绩虽然不算好,但有很强的好奇心。对了,听说他父母死的时候,他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呢,是坚强的孩子啊。”

坚强的孩子?会在看到尸体后会吓得双腿颤抖,挪不动脚步吗?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方城父母双亡。丧事是父亲厂里的同事和邻居们凑钱帮着办的,方城捧着父母的照片,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列,从头到尾,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父母的遗体火化之后,他又捧着父母的骨灰盒,站在黑洞洞的小屋门口,突然觉得这个狭小的家太空旷,空旷得让他害怕。

未来要怎么办。

还有未来吗?

一周后,舅舅来了。从未见过面的舅舅从乡下赶来了,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用粗糙的手指挠着短短的头发,满脸歉意地向邻居们解释着来晚了的原因。两家以前因为一些事情闹过别扭,有十来年没有联系了,他并不知道这边的情形。

“可是,就算上辈的人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总不能苦了孩儿。”他憨厚地笑着,挨家挨户地还完了葬礼上用的钱,带着方城回了乡下。

舅舅的家比起方城的家大得多,房间也多得多。舅舅给方城做了一张结实的木床,放在了西屋。晚上方城一个人睡在里面,显得有些孤单。

舅舅有两个孩子,一个已经出去打工了,一个跟方城同岁。舅舅和舅妈似乎总是对方城有些溺爱,吃的、用的总会尽力满足方城的要求。或许,是对自己妹妹的一种怀念吗?表哥们对方城也很好,遇上方城跟村里的孩子打架,他们总是义无反顾地替他出头。

“这是我们城里来的亲戚,以后还要回城里的。”他们总是很自豪地对别人这样介绍方城。

方城在这样淳朴的乡村里生活了三年,直到他考上了大学。

在大学时,他经常会想起舅舅家的生活,虽然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但总能体会到浓浓的人情味。大学期间,他带着陈蕊回过舅舅家几次,但看得出来,舅舅一家似乎对陈蕊并不欢迎。有一次舅妈还偷偷把方城拉到一边,要他找个能过日子的媳妇,而不是这种很作的女人。

然后就是进入公司上班。据方城说进入明诚集团有很大的偶然性,本来新录取的员工里没有他,但由于一名被录用的员工突然离职,人事部从废纸箱里拿出了方城的简历表,录用了方城。

方城在公司的表现也并不出众,尤其是在陈蕊跟他的顶头上司张成礼结婚之后,方城在公司的表现更加不能让人满意。项目部有人说这是张成礼在排挤方城,也有人说是方城的能力问题。但不管怎么样,方城只是明诚集团近万名员工中的碌碌一员,为什么soulmate要找上他呢?

如果把这四起案子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似乎可以得出一个很明确的结论。张成礼,跟方城有矛盾;陈蕊,是方城的前女友;李明和张姓离职厨师,都和张成礼被杀有关系。也就是说,如果画一幅人物关系图的话,死去的四个人都能和方城扯上关系。

而且,徐佳昨晚传过来消息,说陈蕊曾经在张成礼消失前,为张成礼投过一份巨额保单。就在前天,保险金被提了出来。保险公司称警方已经宣布张成礼死于谋杀,符合赔付条件,不存在什么问题。这笔保险金总额为一百七十四万元,很可能就是陈蕊口中的那笔钱。那么,是soulmate把钱取了出来吗?一百七十四万元,足够诱使陈蕊在得意忘形之际,说出那番话了。但是既然已经说出了那番话,为什么凶手还要杀掉陈蕊?如果仅仅是为了独占这一百七十四万现金的话,不见陈蕊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不,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录下那个名为“truth”的视频。熊猫监控明诚集团的电脑,发现方城的电脑曾多次被入侵,删除了即时通信痕迹。当时我们推断是soulmate所为。也许,soulmate留下的那个名为“truth”的视频,并不是给警方的,是给方城的。

方城看了这段视频后,又会有什么感受呢?

soulmate为什么要方城看这段视频呢?

手机铃声响起,我趴在地板上找了好半天,终于在一块鼠标垫下找出来。是徐佳打过来的,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徐佳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哪儿啊?你在哪儿啊?”

“我在事务所啊,你要干吗?这时候请吃饭,未免也太早了点吧?”

“吃你个头啊!又死人了!还是明诚集团的!”

怎么会……离陈蕊的死只不过三天而已,这节奏也未免太快了吧?

“这回死的是谁?怎么死的?你们局里有车吗?带我去一下案发现场。”我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顺便踢了胖子两脚。他嘟囔了一句,往旁边挪了挪,又发出了鼾声。

“你自己来吧,就在我们局后边的殓房。”

“怎么,现场在你们局里?”

“哎呀,一两句难说清楚,你先来吧,我让张磊去接你。”

“张磊?”

“你不是见过吗?就是收尸的那个家伙!”徐佳在电话里有些焦急,“不跟你说了!陈处喊着开紧急会议,你赶快来啊!”

张磊……我突然有点吃醋的感觉。

到公安局门口时已是下午,拨通了徐佳电话,徐佳告诉我她仍在开会,然后通知张磊到局门口接我。于是,我走进了旁边的超市,要了瓶盐汽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靠在收银台边看着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法医张磊,看了他足足半个多小时。

就在这厮忍不住要转身向公安大院里走去的时候,我笑容满面地从超市里走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等了半天了吧?”我乐呵呵地问道。

“没,没,我也是刚到一会儿。”法医也乐呵呵地回答。

“瞎说,我都看你站了半个多小时了。”我拍了下警察兄弟的肩膀。

“……”

“走吧,尸体在哪儿,带我去看看。”我依旧乐呵呵地看着黑着脸的张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