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第2/3页)

为了消磨时间,我在整洁的城镇广场逛了逛,惬意地欣赏刚修剪过的草坪和安置在广场四周的白色长椅。最后,我在广场一角那座整洁的白色教堂前面停留下。也许这就是西尔维娅去的那间教堂。我走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在圣坛前用吸尘器打扫清洁的妇人。她的灰色头发散乱地扎成一个小髻,眼镜链子随着她敏捷的大动作一起摇摆。我犹豫地向那妇人挥了挥手,她立刻关掉吸尘器,在小围裙上擦了擦双手,然后脚步利落地向我走来。

“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她以一种不那么像教友的方式问道。我想,她也许担心我是寻求救赎的迷失小羔羊,她会不知道如何应对。我清清喉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真实的闯入者身份。

“是的,我——我叫卡罗琳·莫罗,我在找我住在附近的一位老朋友。”我努力搜寻着适当的字眼,有点不知所措。妇人静静地站着,等我开口说出朋友的名字。

“她叫西尔维娅·邓纳姆。”我终于说出口了。但我的话还没完全出口,就见她脸色一沉。她知道她的名字。这里的每个人肯定都认识她。我继续说下去。

“她好像不在家。我知道她是个虔诚的教徒,因此猜测这里也许有人认识她,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她冷冷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您的意思是,西尔维娅并不是这个教会的教徒吗?”我又试着问道。

她微微耸了耸肩,然后似乎想起教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我猜你最近都没有与她联系吧。西尔维娅·邓纳姆根本不是这里的教徒,她是圣灵教会的。圣灵教会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小教派……或者叫团体,或者随便你怎么称呼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叫法。”她收起微笑,一脸严肃,满意地环顾完美如画的教堂,得意地欣赏洁亮的硬木靠背长凳,向上开启的高层窗户,“他们本身是没有教堂的。”她突然止住话语,好像说了她不想透露的事情。

当妇人重新开口时,她的眼睛望着门口。

“抱歉,我得在星期三夜晚的查经会前做些准备。”

“请问我去哪里可以找到圣灵教会的人呢?”我问道。可以看出来,她打算拽起我的胳膊,尽快将我送出教堂。于是,我想也没想就主动朝出口方向快速走去,免得她动手。

“只有诺亚·菲尔宾可以告诉你圣灵教会的事。他大概也是唯一愿意和外界谈的人。他是圣灵教会的会长,如果这样称呼他不会亵渎神明的话。他住在他们的……会所里,但他们不会让你进去的。”她上下打量我,耸了耸肩,小心地权衡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但我发现她的语气柔和了些。

“他们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办公场所,就在二十二号公路上,在去镇上的途中,那个设有乔氏连锁超市的购物商场里。那里过去曾是社区中心,他在里面好像有个办公室,办公室门外立着白色十字架,你肯定能找到。”

“谢谢您。”我趁她关门之前,急忙道谢。然后,门锁直接在我面前咔嚓一声锁上了。

我从袋子里搜出小笔记本和笔,仔细记下了诺亚·菲尔宾的名字以及妇人说的那个租来的办公室。

我在五点前回到了咖啡厅,女服务员的丈夫大概是我目前最有把握的线索来源了。那位女服务员已经抽着烟站在门口等候,身上紧紧地裹着一件浅色风衣。我的再次出现让她吃了一惊。

“噢,是你呀!”她说,这次的语气已经变得友善。她示意门口左侧的一小张长木椅,然后我们都坐了下来。她在椅子扶手上将烟捻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烟头,想到了火灾的危险,我一直观察着,确保每一丝灰烬熄灭殆尽。

“是该戒烟了。”她转向我说,嘴唇上刚涂的口红闪闪发亮,“像你这样好人家的年轻姑娘,为什么想要写如此恐怖的故事呢?”

当然,我并没有事先想好妥帖的回答,而且很后悔提到写书的事。我扮记者是很难蒙混过关的,真希望能想到更好的借口。可是,我必须设法圆这个谎,于是决定将它当成对方随口一提的问题,仅以微笑回应。

“不是已经有人出过关于这件事的书籍了吗?”她继续问道。

“有三本。”我的语气过于急促和强烈。

“那为什么还要写?故事不都被人写过了吗?或者,你有什么新的见解?”

“那三本书写得……并不完整准确。”

“真的吗?”现在,她似乎对我的话题开始感兴趣了。她挨近我,我都能闻到她衣服上的烟味,“我丈夫一定会很想知道,那些书到底哪里出了错?”

我还没想好如何解释这个问题,于是谨慎地避开眼神交流。

“我想,您得读一读我的书才能弄明白。”我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话,但效果通常都不是很好,这回也不例外。不过女服务员似乎没有发现,或许她只是出于礼貌提问而已。

“我才不去看呢,我没办法看那种东西。生活已经够艰苦了,干吗还要往脑袋里塞那些恐怖的东西?”她顿了顿,“那些可怜的女孩,希望她们现在都过得不错。我的朋友特丽莎有个暴虐狂父亲,他毁了她的一生。特丽莎从高中起便开始酗酒,离家出走,最后还嗑药。虽然她现在已经过上全新的生活,但心理上还是过不去,或许永远也过不去。”

“我想那种事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吧。”我淡淡地回应道。

“是啊,”她接着说,“永远都摆脱不了。不过听说特丽莎现在的情况好多了。她去年搬去了新奥尔良。她觉得换个环境会对自己好点,她在新奥尔良有个表亲。她在这里,在这间咖啡厅工作时,我常常看见她望向空中,凝视着窗户。我常想,她一定是陷入某个黑暗的地方了,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

听到新奥尔良这几个字,我猛地坐起来,心中若有所感。特雷西也是新奥尔良人,她也曾遭遇过悲惨的童年,所以我才会有所感触吧。我拿出笔记本,草草记下来,提醒自己回酒店后再仔细想想这件事。

我将笔记本塞回包里时,一辆车子开过来。女服务员朝驾驶室座位上的男子挥手。男子朝我们走来时,女服务员转过头说:“对了,我叫瓦尔,瓦尔·斯图尔特。”她伸手想跟我握手,“亲爱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看到她的手伸过来,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我必须做出正常的反应,这不会是唯一一次有人想要与我握手,既然我要与活生生的人来往,而不只是我脑子里的鬼魂,我就必须做到像正常人一样。我努力镇定下来,但就在她即将碰到我时,我紧张到极点,只好连忙让手中的笔记本和包掉落下去。我相信这种避免碰触的方式非常明显。我一边弯下身捡起我的东西,一边抬头向她点头,以尽可能友善的语气告诉她,我叫卡罗琳·莫罗。瓦尔以温暖的微笑作为回应,然后抽出另一根烟。终于逃过一劫。